闲走彝族山村打马坎

●陈美兰

我们沿着弯曲的盘山公路,去离巍山县城17公里的打马坎。到达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几棵高大的老树进入我们的视线,老树盘根错节,两条老黄牛被拴在树下,见人来了,它们扭扭脖子,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接着低下头,静静地继续晒太阳。错落有致的老屋,在暖阳的照射下,倍显沧桑古老,山乡韵味浓。初次遇见打马坎,一幅宁静祥和的山村画面映入眼帘,储存在脑海。

进入村子,我们沿着村中小路,向东慢行几分钟后,便到了国家一级演员、著名彝族歌舞家银花的娘家。大门坐东向西,门前一棵紫色的三角梅开得正艳,姹紫嫣红开遍。几株粉色的鸡冠花,一朵朵绽放,在蔚蓝的天空下,烂漫温婉,展现着山野之美,展现着青山绿野间的一抹鲜艳。我已许久未曾见过鸡冠花了,突然在山乡遇见,不禁勾起儿时的美好回忆,温馨之感由心底涌出。

阳光暖和,朗照古村,整个小村,在群山环绕中,显得特别安静甜美。进入大门,农家气息扑面而来,院里晾晒满金灿灿的包谷,坐北朝南主房楼上的月台上堆积满如山的包谷,台阶上也晒了很多,满院金黄,一派丰收的景象。东面土墙下,有个一米多高的花台,栽了一些花草,花台边摆放着很多盆兰花,兰花叶的绿与包谷的黄,相互陪衬,好看养眼,瞬时就让人心情大好。银花的亲人,笑脸相迎,热情接待我们,端茶倒水。刘老师、韩老师和我,坐在院子里,品香茗,赏小院美景,猜想这个村名,闲聊小村过往,倾听银花讲村里故事,一颗心闲适惬意。

打马坎村村民 韩勇林/摄

打马坎是巍山县巍宝山乡的一个纯彝族村,村子位于海拔1800多米的高山上,属于高寒山区,全村九十多户人家,四百多人,以种植业为主。据村里老辈人讲,打马坎实际叫倒马糠。因为很早以前,从南头五方坡起开始,向南一路都是上坡,行路艰难,那时有个县长南巡,经过这个村子,人马都困乏了,就说歇气(休息一下)再走,歇息期间他的随从问,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等我们回来有个说法,便于做个文字记录,于是县长想了想随口说出:就叫倒马糠吧!村名就叫倒马糠,后来口头传着变成了打马坎,一直沿用至今。听此传说,我们臆想的村名确实与马有关。如今彝族山村景色秀美,早已实现了水电路“三通”,彝族人民大多留守家园,守望乡愁,团结友爱相处,与自然和谐共生,但也有一部分人外出打工为生,彝村民族文化有特色,彝族歌舞世代传承弘扬。

徜徉小村,放飞思绪。打马坎房屋,建造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为传统土木结构,墙多是土墙,房向基本是南北向,房前屋后,家家户户栽花种草种果树,环境优雅。彝族村寨,民风淳朴,山里人家,居深山心胸却敞亮,多数人家的大门开着,瞥眼偷窥,每家小院柱子、窗台上都挂着包谷,家家院里堆满包谷,丰收喜乐。一家家院子里,或是土墙上,也挂满一串串包谷,那情那景,让人心生欢喜,发自内心为彝民感到欣慰。一家院墙的瓦沟上,晾晒着一米多高的包谷,金色一条线,在纯净蔚蓝的天空下,形成蓝黄色彩对比,美不胜收。墙角下有一架腐朽的木梯子,展示曾经的山村生活。金灿灿的包谷堆里隐藏着农耕文明,延续着农作物种植史。

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进步,村里有一部分人家外出打工,并已在城里买了房子,老家的部分房屋闲置,因长期无人居住,风吹日晒,有的已残破不堪,断垣残壁,变成空心房,荒废在山野,倏然让我心生惆怅失落,回不去的人,淡了的乡愁。一间废旧的烤烟房土墙上,瓜藤缠绕,长短参差,挂在土红色的墙上,映衬在碧蓝天空下,一种别致的美,映入眼眸。烤烟房,曾几何时,如雨后春笋,立地而起,烤烟种植,亦遍及山乡,而今一堵残墙,见证了农民种植烤烟的那段历史。

行走间,时不时有鸡鸣狗吠,传入耳际,让宁静的小山村,有了喧闹声,有时还会有牲畜的粪便味钻入鼻孔,这就是原生态的山乡味。忽然间悠扬的箫声从银花家方向传来,回到小院一看是银花的丈夫小杨坐在包谷堆上吹箫,小杨还写得一手好字,又有艺术涵养,他穿了一套黑色汉服,一看就儒雅,一种远古气息扑面而来,他身后一只白狗站立,似竖着耳朵静听主人演奏,《万里长城永不倒》《映山红》等经典老歌,从箫声里流淌而出,不经意忆起流金岁月里的中国故事,从箫声里感受到了中华民族历经磨难,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他随意而吹,乐曲声声,或激扬婉转,或低沉缠绵,划破山的寂静,回荡山野。韩老师蹲在包谷堆上,抓拍到了诗意场面,捕捉到了美的瞬间。吹完几首曲子后,我们开始倾听他谈音乐聊人生。

音乐最能感染人,箫声引来村民。银花,能歌善舞,山歌唱得极好,甜美清脆,她的嗓音如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她演唱的《哄娃娃调》、编导的《山妮惹》《热麦逐》《火一样的腊罗把》等多个民族舞蹈,曾获得国家、省级等多个奖项,被评为国家级一级演员。这个彝族小山村,孕育出艺术人才,银花就是山里飞出的金凤凰,她的彝家乡音,润泽山乡,惠泽南诏大地,乡情暖人心。

打马坎,民族文化氛围浓厚,会打歌玩弄乐器的人不少。在我们一起闲聊时,银花指着旁边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说:“这是我叔叔,他虽然不懂乐谱,对音乐却有天赋,悟性很高,一听他就会,他会好几种乐器,芦笙、笛子、胡琴等都会吹奏,村子里的打歌队,主要由他负责,遇上节日,如春节、二月八,村里的婚丧嫁娶,打歌队都会在村里出场表演。”我想象着当芦笙、踏歌声声,在小村里喧响之时,必然会山欢水笑人喜乐,这是我们所不能企及的生活状态,让人心生羡慕,即便山高水长也阻挡不了彝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追求。随着社会的进步,这里的人民,逐渐改进了以往的生活方式,追逐自己的梦想努力奋进,书写时代新篇章。人在世上不容易,杨叔的人生观很正,传递正能量,他说人要乐观,第一就是要开心,我吹吹笛子、芦笙,每天的日子都是开开心心的,日子也好过。

彝族打歌 韩勇林/摄

银花的姐姐,亦能歌善舞,是县级彝族打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她身着彝族服装,忙前忙后为我们准备午饭,菜香扑鼻而来。一起来桌丰盛的饭菜摆好,腊肉土鸡,香气四溢,品尝起来劲道耐嚼。彝族人民,向来朴实热情好客,把鸡头、鸡心、鸡肝、鸡大腿等作为招待客人的礼节,银花把这些都夹给我们吃,她姐不断给我们添菜,原生态的瓜豆、青菜,品味出了浓浓的山野味,品出山之人情味。

彝族打歌文化传承活动开始了,村里的打歌队,穿红戴绿,身着艳丽彝族服装,在村东的村支部党员活动室前的小广场上进行。二十多人排成两队出场,跟随踏歌乐曲,变换着队形,最后围成一圈,圈内四个彝家汉子,手执芦笙、箫、六弦琴等,使劲吹着打歌调,彝家儿女和着音乐,踏歌起舞,有的人边跳边唱,热情洋溢,激情奔放。在打歌队里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也身着漂亮的彝族服装,很是可爱,看她满脸喜悦,跟着大人一起打歌。银花的母亲、姐姐也在打歌队伍里,他们一家人都在传承着彝族打歌,打歌人老中青幼都有,千年打歌,代代相传,舞动美好新生活奔小康。动听的打歌声,在群山间回响,千年彝族歌舞文化,世世代代在山乡延续传承弘扬。

在打歌的过程中,村里的一些老人,静坐在旁边观看。我一次次拍下了那些感人的场面,一位头上包着黑色头巾的老妇人,手抱膝盖,两条腿高低错落,眼看东南方向,身心宁静,额头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目光深邃,她如同一尊美丽的雕像,我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美,她成为我此行记忆最深刻的一个人像。我猜想她遥望村子东南方向的山垭口,抑或是期许那个远行的人归家,回想着她年轻时的人生过往。那个垭口,人称庙山,从那里可以通往南涧。据说庙山,是茶马古道的一个关口,是这个彝族村与外界交流交往的一个重要通道,20世纪20年代初大规模的马帮队伍,曾经从这里到南涧、凤庆、临沧驮运茶叶,之后运到各地。当我远眺村子东南一隅,太阳光芒四射,那个垭口的缕缕光亮,像是山外更遥远的地方透射进来的,看着那银色的光束,我浮想联翩,彝民世代居住这里,当马帮穿过打马坎,马蹄声声响彻山村,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村中那些石头路上,踏出了时光印记,踏出了厚重的茶马古道历史,踏出了古时边远的山路。回过神来,见打歌队伍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风采不减年轻时,跳了一圈又一圈,她的体力仍然跟得上,跳完坐着小憩时,我抓拍了一张她的半身像,她笑靥如花,露出了一嘴洁白整齐的牙齿,那顶五颜六色的彝族帽子,鲜艳夺目,她的眼角皱纹像鱼尾纹一样,深深浅浅,然而看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却非常好,目光炯炯有神,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我想那是发自内心的笑,那是大山孕育出来的宽广情怀胸襟,我与她交流了一会,她的乐观豁达感染了我。至今,那个垭口仍旧可以通往外界,人们从这里去赶南涧街,与各地交流交往交融。

闲走彝村,初识打马坎,观赏打歌,感知体验,深知彝村蕴藏的文化魅力,印象颇深。村寨古朴,古树众多,树冠高大,浓荫密集,这些老树,四季常青,见证了打马坎曾经的历史。人生漫行,心动不如行动,说走就走,这次没有计划的山乡行走,生命里又多了关乎乡愁的难忘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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