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蕊
（1.北京外国语大学北京日本学研究中心 北京 100089；
2.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安徽淮北 235000）
日本人似乎生来就是忧心忡忡的，充满着危机意识。“所谓危机意识是指人类在主观上有注视或警惕不利于自己或危及自己生存事态发生的自觉以便及早采取相应的措施或做出反映以此来避免这种事态的发生即便是无力阻止事态的发生也要尽量避免或减轻由此给自己造成的损失与伤害的精神活动。”[1]显然，危机意识并非是日本人所特有的，但其所具有的危机意识与他国相比，却显得尤为强烈。日本人所具有的危机意识更是淋漓尽致地表现在他们的文学及影视作品、防灾教育、日常生活等各个方面。
文学及影视作品方面。在日本灾难类文化作品中，最具影响力的非《日本沉没》莫属。小说家小松左京的代表作《日本沉没》，后来被改编成电影，在日本社会引起了巨大轰动。该作品塑造了从小笠原的一个小岛突然往海底下沉开始直至整个日本列岛沉入海平面以下的过程，通过构建“日本沉没”这一灾难性主题，深刻揭示了日本国民内心深处的危机意识。透过《日本沉没》这部作品，我们能明显感觉到电影有一种对日本国民使命感、宿命感和悲剧感的艺术表达。该书的续作在小松左京与日本科幻作家俱乐部会长谷甲州的合作下时隔33年后面世。该书着重描绘日本人在“失去国土”之后的命运，描写了失去国土25年之后，漂泊到世界各地的日本人，作为难民在与当地社会的摩擦中建立起自治团体，并努力维持着高科技和国家的存在感，被舆论视为将日本国民的危机意识发挥到了极致。此外，村上春树于2000年首次出版的《神的孩子全跳舞》，以阪神大地震为背景展开创作，所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都紧紧围绕着地震本身以及震后的景象展开。此外黑石耀发表于2004年的《震灾列岛》，也是一部描写有关灾难题材的文学作品。众多灾难相关题材的文学作品在日本盛行映射出危机意识深深地植根于日本国民的心灵深处。所以，逆向溯源，《日本沉没》这部电影所传递的内涵一定程度上与日本的国民防灾救难教育思想是一脉相承的，二者都是源于对灾难性意外的恐惧不安，虽然电影情节比较夸张，但艺术作品终归是社会存在的反映。“日本灾难文学之于现实的真正意义，就在于揭示了一种不依赖神力、直面灾难并与难共生的‘灾害文化精神”。[2]
防灾教育方面。日本人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还淋漓尽致地体现在日本人的防灾教育方面。日本的防灾教育长期以来比较深入、持久，不仅覆盖全民，而且表现出内容上的丰富性和形式上的多样性。日本的防灾教育基本覆盖了火山、地震、泥石流、海啸等各种主要的自然灾害类型，形式上更是五花八门，有海报、教材、家庭指导手册等。此外，还有广播、电视、防灾演习等各种形式。国民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获取防灾、救灾信息。可以说日本人充分利用了人们生活中经常且容易接触到的各种载体，把防灾教育渗透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为了使防灾教育深入人心，日本还进一步加大了对防灾教育相关资源的开发利用以及宣传力度。建立了包括防灾教育中心、教育基地、纪念场馆等在内的一系列防灾教育资源设施。日本在追求实现全民防灾教育的同时，尤其注重培养少年儿童的防灾意识和能力。“日本中小学把防灾教育列入学校正式教育计划之中，编制了符合学生年龄特点的防灾教育课程。如在理科、社会等课程中指导学生学习地震发生的原理、所在地区的自然环境以及过去所遭受的自然灾害的特征等；
在道德课、综合学习课、课外活动等时间培养学生的防灾意识，讲解日常生活中防灾的注意事项，灾害发生时应采取什么行动，以提高学生防灾的实际技能。”[3]
日常生活细节方面。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处处表现出浓浓的危机意识。比如，日本人特别注重生活小细节，在进屋的时候一方面会主动更换好鞋子，另一方面在摆放鞋子的时候，一定会将鞋子的脚尖朝外整齐摆好，一旦有突发事件，能够迅速逃离现场。为防止倒塌和砸伤人，家里稍高的柜子都会安装固定装置，并且在安排摆放家具时，也会注意有没有东西从高处掉下来的可能。绝对不会在床头放重的东西，再有就是格外关注家里的三角地带，比如比自己蹲下后高的桌子、沙发等，地震时这些地方都可以临时躲避。此外，在每个房间或是可以安身的地方都放一瓶水，以防患于未然。而在超市里人们可以很方便地买到防灾套餐，里面包括压缩饼干，手套，简易厕所，装水的袋子，以及一瓶水，以备突然而来的意外状况。人们工作起来都有点“拼命三郎”的作风，出租车司机帮乘客搬行李时从来都是小跑快步。之所以养成这样的习惯，归根结底，还是源于日本人骨子里的传统危机意识。作为灾害频发的国家，如此注重生活细节，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在意外发生时增加生还的希望。这种有备无患、以防不测的思维，在日本人的生活之中，已然根深蒂固，深深地融入到了日本人生活中的每个细节。
日本的自然和社会环境
首先，日本人之所以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与其居住的生存环境密不可分。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南北狭长且气候差异很大的岛国，山地较多而平原较少的客观现实造成河道基本都非常短浅，雨水稍多就极易造成洪水泛滥。而且日本位于环太平洋地震带上，火山喷发、地震、海啸等自然灾害频频发生，所以很多人也称日本列岛为“地震列岛”。此外，日本山多地少，自然资源十分匮乏。从原始落后的时代开始，恶劣的自然环境与匮乏的资源状况长期令日本人的生活得不到保障，甚至生存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威胁。这种情况使他们深刻感受到了生存的艰辛以及对未来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长期慢慢演变成为一种心理暗示即危机意识。即使后来随着日本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这种危机意识却不但没有减弱，甚至愈发强烈。资源禀赋匮乏的现实，造成国内生产生活所需要的原材料主要靠从别国进口。狭小的国土面积与庞大的人口数量，这种生存环境的巨大反差，让日本人不得不时刻为了生存而担忧和奋斗。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日本人与自然灾难既顺从又对抗的过程中，培育了日本特定的国民性格和思维方式，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其次，日本是世界上最早出现老龄化问题的国家之一。据日本厚生劳动省最新的人口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日本新生婴儿数量约为86.52万人，创年度新生婴儿数量首次不足90万人的历史最低记录。而当年日本的死亡人数为138.11万人，创二战以来年度死亡人数最高纪录。另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人口问题研究所（IPSS）的预估报告显示，到2040年，65岁以上高龄人口将达到3921万人，占日本总人口的35.3%。因此，人口负增长和老龄化危机敲响的有关人口问题警钟，已成为日本无法逃避的挑战与难题。
日本人的无常观
“无常”一词出自于中国古典和佛经，大体包括“诸行无常”思想、“五蕴无常”思想以及空的思想。“日本人所接受的‘无常’是哲学认知上的‘无常观’，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但是，这种看透人生的‘无常观’中，不只包含着悲观的人生观。在世界万物生生灭灭、变化无常的生活中，日本人不仅感受到了变化，也感受到在无常中追求生存意义的快乐。日本人对‘无常’的理解中，虽有佛教的消极意味，但更多时候日本人往往在消极中求积极，在变化中求新生。”[4]日本人自古以来就接受“生命无常”的观点。提及无常思想，便会自然地想起鸭长明的随笔文学《方丈记》里面的经典语句“川流之水不绝，只是已经不是原来的水，河水里的水泡，时而消失，时又聚集，但未曾久留。在世间的人和住所，也亦是如此。”《方丈记》通过列举各种事例来阐述人生的变幻无常，表现出典型的佛教无常观思想。日本著名的军事物语《平家物语》通篇带有无常和感伤色彩，开头便是“盛者必衰”“骄者必败”等内容。这种无常的世界观对日本人危机意识的形成和发展起了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
日本人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并善于将其转化为学习外国先进文化的动力。比如通过大化改新吸收中国的隋唐文化，使得当时的日本建设起了封建律令国家；
通过明治维新吸收西洋先进文化，对政治、经济等方面进行深入改革，从而提高了国家的实力。强烈的危机意识使得日本人近乎生来就具有一种善于揆情审势、随机应变的能力。在审视与其他强国的差距时，总是以主动、上进、忧惧和迫切的态度正视自己并力图以最低的成本缩小这一差距且屡屡如愿。这些都为日本的国力变得强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是非常值得我们深思和学习的。
日本社会经常会有一些资源匮乏论、沉没论等来激励日本国民的危机意识。日本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与其国民具有强烈的危机意识不无关系。我们可以向日本学习，增强居安思危的危机意识，要多看到自己的问题与危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已经进入新时代，站在“十四五”的新起点上，我们既要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充满信心，又要高度重视国民的危机意识、团结精神以及社会责任感培育并贯彻落实到具体工作之中。
综上所述，日本人所具有的强烈的危机意识，在其日常生活、文学及影视作品、防灾教育等方面表现的淋漓尽致。针对日本人的危机意识展开研究，这不仅有利于加深我们对日本社会文化的理性认识和更深层次的理解，从而进一步促进中日文化交流，更有助于提高我们的民族危机意识。形势在变、任务在变、工作要求也在变。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大变局背景下，我们不仅要抢抓机遇，更要居安思危，把困难估计得更充分一些，把挑战认识得更到位一些，做好应对和战胜各种困难挑战的准备，切忌小有所得、沾沾自喜，大有所得、忘乎所以。唯有如此，才能进一步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中国梦，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才能更加具有可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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