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料库视角下定语去欧化现象研究❋——以傅东华自我重译《珍妮姑娘》为例

赵 秋 荣

北京科技大学

孙 玉 清

张浦初级中学

【提 要】本文以Jennie Gerhardt英语源语、傅东华1935 年初译本、1959 年重译本建成英汉平行语料库,并选取同时期汉语原创小说《边城》《倾城之恋》《骆驼祥子》《围城》中部分章节建立参考语料库。基于重译假说,以定语结构为研究对象,本文旨在探讨自我重译的特征和规律。研究发现:(1)初译本受源语渗透效应影响较大,更偏好使用欧化表达;
(2)重译本偏好使用“去欧化”表达,体现在结构助词“的”使用频率降低,复杂定语结构使用频率降低,封闭结构“数量词……名词”结构容量低于初译本。本文认为,自我重译存在明显去欧化现象,与译者翻译思想、汉语规范化运动以及社会文化语境有关。

欧化语法指受西洋语法影响而产生的中国新语法(王力1945)。20 世纪早期,傅斯年、鲁迅、朱自清、胡适、茅盾等许多著名文学家提倡欧化,认为欧化的白话文能帮助我们传达复杂的思想。欧化对现代汉语发展有一定推动作用,同时有一定限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现代汉语出现了“去欧化”的趋势。早在1942 年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报告中批判欧化表达为“洋八股”。1951 年,《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亲自修改的《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一文,推动了语言规范化进程。1955 年,“全国文字改革会议”和“现代汉语规范问题学术会议”召开,明确提出“汉语规范化问题”。

进入21 世纪,以余光中为代表的学者开始反思欧化。一般人笔下的白话文,西化的病态日渐严重(余光中2007:151)。尤其是“的的不休”“当当不绝”型翻译腔大量存在。翻译界尤其是翻译实践中,出现了去欧化现象,即翻译语言更接近汉语原创语言规范。欧化的语言形式既受源语的影响又受到汉语规范制约,一些偏离常规的语言表达经过一段时间后可能被淘汰。也就是说汉语原有语法会形成反拨力,对欧化趋势形成一种“平衡锤”(邵莉、王克非2018)。

英汉两种语言在定语使用机制上存在很大差异。英语的定语长度长、层次多、结构复杂,受英汉双语转化过程影响,翻译汉语易出现“的的不休”型长定语,是欧化语言现象的主要表现之一。定语语法标记“的”是探究现代汉语演变过程的切入点(王克非、秦洪武2017),也是讨论定语欧化现象的主要着眼点之一。

欧化现象的研究多集中于原创汉语的研究(刁晏斌2006;
贺阳2008),或者基于语料库的翻译汉语与原创汉语的对比研究(朱一凡2011;
秦洪武、夏云2017;
赵秋荣2021)。自我重译是一种特殊的重译现象,由于自我重译本与初译本译者相同,有助于减少译者等因素的干扰。译者自我修改或自我重译不仅可以反映译者的决策过程,还可以反映一段时期内译者翻译思想、目标语言规范及社会文化语境等方面的变迁,有助于深入探索译者的“黑匣子”。同时,此类研究是对基于大规模语料库研究中翻译与现代汉语白话文变迁研究较好的个案支持。但目前自我重译语料相对稀缺,相关研究还不充分,已有研究多以典型、有限的实例为主(陆颖2014;
冯全功2020),定量研究相对缺乏。因此,本文尝试在此方面做出探索。本文选取的个案研究是傅东华不同时期翻译的Jennie Gerhardt。1935 年,Jennie Gerhardt首次由傅东华译入中国,译名《真妮姑娘》;
1959 年傅东华对前译本进行修订与重译,译名《珍妮姑娘》。初译本和重译本时间跨度大,对于研究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的欧化语言变迁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本文基于英语源语Jennie Gerhardt、初译本和重译本建立英汉平行语料库,并基于同时期原创汉语小说建立参考语料库,以定语结构为研究对象,旨在回答以下问题:(1)翻译的定语结构在初译本与重译本中有何特征与规律?(2)自我重译是否符合“重译假说”还是有其独特规律?

重译指将已经译入目的语的文本再次进行翻译的行为,或指由这一行为产生的译本(Baker &Saldanha 2009)。《中国译学大辞典》将重译定义为:同一原著的不同译本;
译者较大程度上润色修订自己的旧译;
非直接译自原著语言的翻译,即以第三国语言为中介的翻译(方梦之2011)。重译既可以指译者修改他人译本,也可以指译者润色自己旧译(罗新璋1991)。译者较大程度修改、润色自己的旧译,本文称之为自我重译或自我修改(Mossop 2014:115;
周荣娟、赵秋荣2021)。

20 世纪90 年代,法语期刊《重写本》(Palimpsestes)特辑的出版标志着国外学术界开始关注重译现象。重译假说(Retranslation Hypothesis)(Berman 1990)的提出促使这一现象受到学界更多关注。重译假说主要指初译本倾向归化,重译本倾向异化,向源语回归(Koskinen & Paloposki 2003), 有 更 接 近 源 语 的 倾 向(Williams &Chesterman 2004)。然而,也有学者提出质疑:重译假说符合文学作品发展初始阶段的情况,但不符合其他阶段的语言特征(Paloposki & Koskinen 2004),即重译不一定遵守从归化到异化均匀渐变的线性规则。此外,重译动因也很复杂,需要结合具体文化语境挖掘译本产生差异的原因(Brownlie 2006)。目前基于重译假说的个案研究多采用文本细读和译本比较的方法(Paloposki & Koskinen 2019),定量研究相对缺乏。

国内重译研究由来已久,多围绕初译本和重译本关系展开。重要的论述有:有价值的复译本不仅要勇于借鉴,而且要有所发掘、有所创新,要超越前者(许钧1994)。新译应该尽可能不同于旧译,甚至高于旧译(许渊冲1996)。重译本与初译本有“增补性”“笼罩翻译”“冷翻译”与“热翻译”等多重维度关系,重译始终在前译的“笼罩”下进行(高存2016)。目前重译研究大多围绕“重译假设”和重译动因展开,研究对象多为不同译者的译本,即他者重译。译者自我重译和自我修改的研究非常缺乏。自我重译作为重译中的特殊现象,多为同一译者在不同阶段翻译同一译本的情况。本文要考察的是傅东华不同阶段初译本和自我重译本的语料。

首先,本文基于Jennie Gerhardt英语源语及傅东华1935 年初译与1959 年重译本前十章建立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见表1),所有语料均达到句级对齐。同时,选取同时期四部经典汉语原创小说《边城》(1934)、《倾城之恋》(1945)、《骆驼祥子》(1939)、《围城》(1947)(每本取五万字左右),为参考语料库,其库容为199,560 字/词,两个语料库总库容为331,317 字/词。

其次,统计初译本、重译本和参考语料库中结构助词“的”的使用频率(手动剔除非结构助词的用法,如“目的”等)和同一个中心词有两个及两个以上结构助词“的”逐层修饰的情况,并以“数量词……名词”中的定语结构容量为例,考察不同译本的定语结构容量。

表1 傅东华自我修改英汉平行语料库构建

最后,从译者风格、原创汉语规范和社会文化语境三方面入手,探索自我重译中“去欧化”现象的动因,总结自我重译规律。

4.1 结构助词“的”及复合定语使用频率

“的”主要承担三种功能:结构助词、语气助词和位于动词后构成状语,是“地”的不规范用法(胡显耀、曾佳2009)。本文主要关注结构助词“的”作为定语语法标志的现象,使用频率见表2。

表2 结构助词“的”及复合定语使用频率

翻译文本中“的”高频出现是翻译汉语欧化的标志之一(谢耀基2001:18)。“的”作为结构助词在初译本和重译本中的出现频率分别为36.30 和34.36 次/千字,重译本更接近参考语料库使用频率。表明自我修改和重译存在去欧化现象,重译本语言更接近原创汉语使用规范,可能与译者有意控制“的”的频率有关。

句子延长是欧化的重要表现之一(王力1945),原因之一是复杂长定语的使用。复合长定语主要指被修饰中心词前有多个定语同时出现的现象(连淑能1993)。本文统计了复合定语频率,即同一个中心词用两个及两个以上结构助词“的”逐层修饰的情况。复合定语在初译本和重译本中出现的频率分别为每千字2.63 次和1.66 次。与结构助词“的”变化趋势相同,重译本复合定语使用频率更接近目标原创汉语使用频率,也存在去欧化现象。说明自我修改和自我重译有遵从目的语典型模式和做法的趋势,即呈现规范化的特征(Baker 1996)。

4.2 复杂定语的结构容量

汉语是结构封闭型语言,封闭结构包括“数量词……名词”“指示代词……名词”“介词……方位词”等,其中“数量词……名词”是出现频率较高的一种(秦洪武2010)。本文以“数量词……名词”的结构容量为例,统计了初译本、重译本以及参考语料库中该结构的平均容量(以字为单位),结果如下:

表3 “数量词……名词”定语结构式容量

“数量词……名词”结构在初译本和重译本中的平均容量分别为4.03 字和3.81 字,参考语料库中的平均容量为3.16 字。重译本中该结构的容量显著低于初译本,且更接近参考语料库。说明修改过程中译者有意控制该封闭结构的容量,减少译文欧化程度,让译文更符合目标原创汉语的语言规范。

图1 “数量词……名词”中定语结构容量在初译本和重译本中的分布

本文接着统计了“数量词……名词”结构中不同修饰语容量的分布情况,见图1。

总体上看,重译本长定语结构的容量低于初译本。重译本结构较短的定语容量如长度为2 的定语使用频率明显多于初译本。而初译本中容量大于6 的定语使用频率高于重译本。表明译者重译时有意控制结构长度,减少结构容量,使之更符合目标语原创汉语规范,更易于目标语读者理解和接受。

重译中译者多知晓前译存在。自我重译是一种更特殊的重译,译者不仅知晓初译本,而且非常了解初译本。自我重译是对初译更深刻的认识,每一处修改都是反思并参考自己的译作进行(彭文青2017)。《珍妮姑娘》重译本每章有近百处修改,其中对定语结构的润色和修改占了很大比例。本部分总结了重译本中定语结构的修改方式。

5.1 直接省略“的”

例1:

英语原文:Where the sunlight was warm and the shadows flecked with its splendid radiance she delighted to wonder at the pattern of it, to walk where it was most golden, and follow with instinctive appreciation the holy corridors of the trees.

初译本:当太阳和暖及树荫中点缀着它的光辉的地方,她常喜欢惊叹它的图案,走到它的最金色的地方,并用着本能的鉴赏力去巡行群树间的神圣的廊子。

重译本:见到太阳和暖而树荫中有它的光辉点缀着的地方,她常喜欢在那里惊叹那种图案,到那金色最浓的地面去散步,并用她本能的鉴赏力去巡行群树间的神圣走廊。

英语定语既可以置于被修饰的中心词之前,也可以通过关系词引导,置于被修饰的中心词后。汉语中的定语是“名词性短语里中心语前面的修饰语”(黄伯荣、廖序东1997),也就是说汉语中的定语小句一般不后置。初译本受“源语透过效应”(Teich 2003)影响,将英文原文中of 引导的介词短语结构翻译为“群树间的”,再加上“神圣的廊子”,两个“的”连用导致“的的不休”型翻译腔。英文中修饰语多变,译者如果无力应变,译文中便“的的不休”(余光中2007)。使用复合定语也常常带来“的的不休”型欧化现象(胡显耀、曾佳2009)。重译本中译者删掉不必要结构助词“的”,有效减少“的”出现频率,更加符合汉语使用规范。

5.2 保留一个“的”,用“那”或“这”替代“的”

例2:

英语原文:When he had reached the upper landing an impulsive sidewise glance assured him, more clearly than before, of her uncommonly prepossessing appearance.

初译本:及到他走上梯头,禁不住回首斜盼了一眼,这才分明看出她的非常动人的相貌。

重译本:他走到了楼梯顶,禁不住又回过头来侧眼看了看,这才看清她那非常动人的面貌。

该句中心语“相貌”或“面貌”前的定语虽然长度相同,但初译本中使用两个“的”,重译本中将其中一个“的”改为“那”。通过考察参考语料库发现,原创汉语中较少使用两个“的”连用修饰名词中心语,重译的修改更倾向于适应目标语使用规范。

5.3 部分定语成分放在中心词之后,形成独立小句

例3:

英语原文:She had come, as she had suggested to her mother, at this time, instead of on Monday, in order to give a more favourable impression of promptness.

初译本:她所以不等下礼拜一,今天就来,是因她曾向母亲提议,要给人一个做事迅速的较好印象的缘故。

重译本:她所以不等下礼拜一,今天就来,为的是她对母亲说过,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觉得她们做事很迅速。

例4:

英语原文:This daughter of poverty, who was now to fetch and carry the laundry of this distinguished citizen of Columbus, was a creature of a mellowness of temperament which words can but vaguely suggest.

初译本:现在正给哥伦布斯阔人送洗浆衣服的这个贫女,是一个言语都不能形容的气质柔和的女子。

重译本:现在正给科伦坡这位阔人收送衣服的贫家女子,生就一种非常柔和的性情,用言语是形容不尽的。

英语是右扩展语言,定语可以出现在中心语的前面,也可以出现在后面,如例4 前后都有修饰成分。而汉语是左扩展结构,“传统上是一种少用或者基本不用定语的语言”(戴玉群 2003:133),定语多出现在中心语前面且比较简洁。如果较长,则加重认知负担。余光中(2007)将欧化定语比作“高帽子”,要化解冗赘,就要把它切开,给它另找归宿。翻译过程中亦是如此。例(3)和例(4)属于同类现象。初译本将所有修饰成分放在中心词左侧,致使“的”连续出现,而且定语结构复杂,包括名词、形容词以及小句,无疑增加了读者的阅读难度。重译本不拘泥于英语源语结构,破句重组,将原文中定语结构一分为二,添加独立小句,有效减轻了“数量词……名词”的结构负载,更符合目标语读者的阅读习惯。

重译假说通常指初译本更靠近目标语原创语言规范,重译本更靠近源语语言规范。而本文基于定语结构对《真妮姑娘》傅东华初译本与自我重译本的考察,研究发现有悖于该假说,初译本受源语渗透效应影响更明显,欧化味更浓。表现在定语结构长、复杂,且使用多个结构助词“的”,复杂定语结构的使用频率更高。初译本中个别句子的定语容量甚至超过二十个字,定语结构冗长使译文语言偏离原创汉语规范,也给读者阅读造成负担。重译本有去欧化趋势,采用多种方法降低定语结构容量。如省略不必要的“的”;
将“的”改为其他词,如“那”;
使用多种方式减少定语结构的长度与复杂度,如将长定语结构改为小句,降低繁琐冗长复合定语的出现频率,减少了结构容量,降低了结构复杂度,更加符合目标原创汉语使用规范。本文尝试提出译者自我重译假说,描述自我重译本与初译本呈现的差异,自我重译本具有“去欧化”与规范化趋势,翻译语言更加符合目标语原创语言规范。

重译是复杂的语言现象,动因复杂。已有研究认为重译动因有:译本老化(Berman 1990)、社会语境和翻译规范发展(Brownlie 2006)、出版社希望提高声誉、节约成本或者提升销量(Koskinen &Paloposki 2003; Venuti 2003)等。但上述重译动因多适用于他者重译,自我重译的动因有一定特殊性。上述关于重译动因的探讨还不能充分解释“自我重译”。本文认为《珍妮姑娘》自我重译的动因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译者翻译思想和翻译风格变化。《真妮姑娘》与《珍妮姑娘》两译本分别出版于1935 年和1959 年,是傅东华翻译的高峰期和收官期。20 世纪30 年代,傅东华(1936)认为翻译要推动文学改革,需借鉴西洋风格。为实现这一目标,傅东华(1934:349)主张翻译需以原文意义为要务,“只可拿自己的习惯去迁就不惯的风格,不可叫不惯的风格迁就我们的习惯”。文学作品中,内容和形式都重要(傅东华1939)。初译本中,“不惯”的译文大量存在,如频繁使用大量长定语、复杂定语结构、被动句以及模仿英语原文语序的句子结构等。初译本中大量佶屈聱牙的欧化表达体现了英汉语言接触过程中翻译对现代汉语的影响。20 世纪50年代,傅东华的翻译不再拘泥于原文,开始追求翻译的“神气”。《珍妮姑娘》不拘泥原文,融会贯通,灵活表达,符合汉语习惯(袁锦翔1987)。“用道地的中文表达出道地的原文,译文通达、晓畅、饶有风趣”(马祖毅2006:760)。《珍妮姑娘》重译本中翻译策略也发生了改变,译本开始摆脱源语的语言形式,语言更加地道,符合现代汉语规范与读者阅读习惯,体现在定语长结构和复杂结构中的“去欧化”表达,可以说与译者的翻译思想和翻译风格变化不无关系。

其次,汉语原创语言规范化。20 世纪早期,文学先锋提倡欧化,“欧化”被认为是“现代化”。欧化的主要来源是翻译,翻译汉语承担着改造现代汉语的重任,欧化的白话文能帮助我们传达复杂的思想(赵家璧1936)。为确保汉语表达精密化,需要在中文语法中加入一些欧化成分。受此观念影响,《真妮姑娘》的语言结构相对复杂,晦涩难懂。20 世纪50 年代,《人民日报》刊文批评欧化翻译:“译者在翻译时没有把外国语的语法结构仔细咀嚼、消化,没有按照中国的语言习惯和语法结构适当的译成中文”(晓云、艾然1951)。此后,国内译者、作家从借用翻译的欧化语法转向更偏好使用地道的普通民众口语。傅东华积极参与进来,提倡“中国文字是世界上最好的文字”,并撰写了系列文章,积极倡议学习、健全汉语语法知识。1955 年,“全国文字改革会议”和“现代汉语规范化学术会议”召开,规范统一的语言是国家发展的必然要求(张奚若1955)。《人民日报》发文号召翻译家重视现代汉语的规范,促使大批翻译家、作家修改旧译或旧作。《珍妮姑娘》重译本中“去欧化”表达正是译者响应国家汉语规范化号召的体现之一。

再次,“去欧化”与社会文化语境有关。社会文化语境对重译的影响最大(陆颖2014)。文学是时代的产物,深受社会历史因素影响(傅东华1935)。20 世纪30 年代,中国文学急需从外国文学中汲取养分,进行文学改良,故译者大多采取直译。《真妮姑娘》是现实主义作品,译者为了将德莱赛的创作手法引入国内,可以说刻意模仿了原文的语言形式。现实主义文学值得学习,作品中的细致元素都有其意义,形成作品的风格(傅东华1930)。因此,傅东华初译时多模仿原作语言,力求展现作品原貌,旨在为中国文坛创作提供借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人民文化自信心大增,译者不愿刻意模仿源语使用“不顺”语言结构,而是倾向使用原创汉语的规范用法。很多译者重塑译作,走近读者,远离作者,故重译本有“去欧化”现象。

可见,自我重译有特殊的规律,形成动因也比较复杂,与译者翻译思想和翻译风格变化、目标原创语言规范和社会语境等密切相关。

本研究选取Jennie Gerhardt英文原文、傅东华1935 年初译本《真妮姑娘》和1959 年重译本《珍妮姑娘》建立英汉平行语料库,并以同时期原创汉语小说《边城》《倾城之恋》《骆驼祥子》《围城》建立参考语料库,以定语结构为个案,探究自我重译的规律与动因。

本文研究发现:初译本更偏好模仿源语的语言结构,定语长度较长、结构较复杂。重译本有明显的“去欧化”现象:结构助词“的”使用频率和复合定语的出现频率降低,且“数量词……名词”封闭结构容量显著低于初译本。重译本翻译灵活,省略了较多不必要的“的”,定语结构译法更加符合原创汉语规范,“的的不休”的欧化问题有所改善。重译本中译者有意减少源语透过效应带来的负面影响,体现明显的去欧化现象,与译者翻译思想和翻译风格的变化、目标原创语言规范化和社会语境都有一定关系。本文认为自我重译不同于他者重译,自我重译不符合“重译假说”。本文尝试提出“自我重译假说”,自我重译本与初译本呈现的语言特征呈现不同趋势。自我重译本有明显去欧化趋势,或者说规范化趋势,更符合目标语原创语言的规范。本文基于傅东华不同时期的初译本和自我重译本为语料,仅以定语结构为研究对象,未来将扩展到多个译者的自我修改和自我重译,考察多种语言现象,深入探讨自我重译特征和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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