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聚二磷酸腺苷核糖聚合酶抑制剂对食管鳞状细胞癌的放疗增敏作用

崔玉忠,赵莹莹,房克霞,黄伟

1淄博市市立医院肿瘤科,山东 淄博 255400

2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胸部放疗科,济南 250000

在全球范围内,食管癌是发病率和病死率均较高的恶性肿瘤之一,全球近一半的食管癌发生在中国。中国的食管鳞状细胞癌是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发病率居所有恶性肿瘤第六位,病死率居第四位,患者5年生存率为15%~25%[1-2]。中国食管癌的发病有较明显的地区差异,河南、河北和福建等省份发病率较高,其次为江苏、新疆、山西等[3]。食管鳞状细胞癌是一种高致死性的恶性肿瘤,且早期食管癌缺乏特异性的临床症状,不易被发现,多数患者确诊时已处于进展期。

放疗在食管鳞状细胞癌综合治疗策略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可以显著提高患者的生存率并明显改善局部控制率。同步放化疗(concurrent chemoradiotherapy,CCRT)是无法手术的局部晚期食管癌患者的主要治疗方法,尽管CCRT的初始治疗效果较好,但未转化为长期获益,多数患者会在治疗后3年内出现疾病进展或复发,表明在食管鳞状细胞癌细胞中存在着放疗抵抗细胞,这些细胞可以在放疗中存活并转变为肿瘤的主体,引起食管癌进展或复发,影响患者的长期生存。恶性肿瘤患者的预后与其放疗的敏感性密切相关[4],由于存在个体差异,即使采用了相同的治疗方法,不同食管癌患者的疗效也有差异,生存期也不同。进一步明确食管鳞状细胞癌的放疗抵抗机制,提高其放疗敏感性是目前食管鳞状细胞癌治疗面临的难题。

放疗主要通过电离辐射杀伤肿瘤细胞,其作用位点为细胞DNA,放射线照射肿瘤细胞后会直接或间接损伤细胞的DNA。电离辐射引起的DNA损伤包括碱基修饰、交联、单链断裂和双链断裂,其中单链断裂和双链断裂最为常见,但双链断裂的发生频率远低于单链断裂,双链断裂是放疗引起的细胞不可逆损伤形式[5]。细胞可通过ADP核糖聚合酶——多聚二磷酸腺苷核糖聚合酶[poly(ADP-ribose)polymerase,PARP]、DNA 损伤修复相关因子和DNA连接酶来修复放射损伤导致的单链断裂;
双链断裂主要通过基因重组和非同源末端连接(non-homologous end joining,NHEJ)两种方式进行损伤修复。DNA双链断裂的损伤修复中也有PARP蛋白的参与,且双链断裂的修复比单链断裂困难得多,不能成功修复的细胞会发生凋亡。影响受照射细胞存活与否的关键因素是损伤的DNA能否得到及时修复,肿瘤细胞的放疗敏感性与放射损伤修复密切相关,这也成为研究放疗增敏的一个新方向。本文对PARP抑制剂对食管鳞状细胞癌放疗增敏的作用机制及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PARP是一种多功能的蛋白质翻译后修饰酶,广泛存在于多种真核细胞中[6],可参与DNA损伤修复、体内细胞的信号转导等过程。PARP于1963年首次被发现,其作为DNA单链损伤的感受器在DNA单链损伤后被激活,催化烟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nicotinamide adenine dinucleotide,NAD)合成聚ADP-核糖[poly(ADP-ribose),PAR]链,将其连接于组蛋白,松弛染色质并募集修复蛋白,从而参与肿瘤细胞的DNA单链损伤修复过程。在DNA复制过程中,未被修复的DNA单链损伤会转变成双链损伤,此时又可通过同源重组进行修复。PARP和同源重组修复通路的存在,可使很多DNA损伤都可顺利修复,从而使细胞存活。

PARP酶系至少包括18个成员,其中PARP1最早被发现且研究最广泛,在该家族成员中约占90%。PARP1最重要的功能是在DNA损伤修复中发挥关键作用,其次还包括保持染色体稳定、DNA甲基化、染色质重塑等作用[7-8]。当电离辐射等外源性刺激引起DNA损伤时,PARP1可以识别并与DNA受损端结合,催化多聚二磷酸腺苷核糖化,识别碱基切除修复复合体并修复DNA损伤。

2.1 PARP 抑制剂的作用机制

PARP抑制剂主要通过抑制催化活性和捕获能力发挥作用:①PARP抑制剂通过与NAD+竞争结合PARP,使PAR链无法形成,进而使DNA单链损伤无法修复;
②PARP抑制剂能与PARP的NAD+位点结合,形成稳定的构象,造成DNA-PARP的不可逆解离,此过程被称为PARP的捕获,从而导致PARP始终与DNA结合,造成双链损伤且无法修复,最终导致细胞凋亡[9]。近年来的研究发现PARP抑制剂的捕获能力具有重要作用。

2.2 PARP抑制剂的种类

目前,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批准上市的PARP抑制剂共有4个,包括奥拉帕利(Olaparib)、鲁卡帕利(Rucatinib)、尼拉帕利(Niraparib)和他拉唑帕利(Talazoparib),主要适应证包括乳腺癌、卵巢癌、胰腺癌等,且针对前列腺癌、胃癌、肺癌的临床研究也在进行中。中国的PARP抑制剂研发也紧跟全球进展,尼拉帕利已于2019年12月获批上市,氟唑帕利已于2020年获批上市,Pamiparib(BGB-290)在晚期胃癌一线维持治疗中的应用也正在进行Ⅲ期临床试验。

2.3 PARP 抑制剂的不良反应

PARP抑制剂常见的不良反应包括血液学毒性和非血液学毒性,血液学毒性是最常见的不良反应,主要包括贫血、血小板减少和中性粒细胞减少;
非血液学毒性包括胃肠道不适、乏力、皮肤毒性等。其中奥拉帕利和鲁卡帕利均以贫血(37%~50%)最为常见;
尼拉帕利则以血小板减少(14%~61%)和贫血为主,其次为中性粒细胞减少[10-12]。胃肠道不良反应中恶心(70%~76%)最为常见,但大多为1~2级,3~4级不良反应发生率仅为3%~4%[13]。乏力发生率为59%~69%,大多数也为1~2级。总体来讲,PARP抑制剂的不良反应较轻,因不良反应导致治疗终止或减量的发生率也较低。

FA是一种罕见的常染色体隐性遗传性血液系统疾病。在人类肿瘤的发展过程中,FA基因发挥着关键的肿瘤抑制作用,到目前为止已发现了至少22种FA基因[14-15]。2001年,FA通路与BRCA1间的生化联系被发现,使FA/BRCA通路逐渐引起临床重视,该通路由众多的FA蛋白及BRCA蛋白组成,参与DNA损伤修复,发挥DNA损伤修复和维持基因组稳定的作用,且与某些肿瘤的发生、发展、预后及耐药性的形成密切相关。

FA/BRCA通路的一个主要功能是协调DNA链间交联(interstrand crosslink,ICL)的修复[16-17]。ICL对DNA复制和转录有直接的物理阻断作用,如果不能适当修复,会导致细胞毒性和染色体结构畸变。由FA蛋白介导的ICL修复可以描述为一个三相过程:第一阶段,上游FA蛋白,如FANCA、FANCB、FANCC、FANCE、FANCF、FANCG和FANCL,以及FA相关蛋白(FAAP100和FAAP20)组装形成FA核心复合体。DNA损伤时,FA核心复合体被招募到染色质中。第二阶段,FANCD2和FANCI形成一种称为ID2的异源二聚体[18];
FA核心复合物在这一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含有FANCA、FANCB、FANCC、FANCE、FANCF、FANCG、FANCL或FANCT有害突变的FA患者,其细胞缺乏对ID2异源二聚体单倍基化的能力。第三阶段,下游的FA蛋白,如BRCA2/FANCD1、乳腺癌易感基因相互作用蛋白1(BRCA1 interacting helicase 1,BRIP1)/FANCJ、BRCA2伴侣和定位子(partner and localizer of BRCA2, PALB2)/FANCN、 RAD51C/FANCO、BRCA1/FANCS、RAD51/FANCR和X线损伤修复交叉互补基因2(X-ray repair cross complementing 2,XRCC2)/FANCU,共同通过同源重组来修复剩余断裂的DNA双链。

基因重组是一种保守且无错误的修复过程,通过同源DNA模板(通常是姐妹染色单体)来修复DNA损伤[19]。RAD51/FANCR是真核生物中主要的基因重组修复蛋白。许多下游FA蛋白,如BRCA2/FANCD1、PALB2/FANCN 和 RAD51C/FANCO,均可以促进RAD51的功能[20]。阻断FA/BRCA通路会导致基因重组缺陷,并增加对NHEJ修复通路的依赖[21]。

虽然ICL很容易通过核苷酸切除修复(nucleotide excision repair,NER)通路修复,但ICL是一种主要通过FA通路修复的高细胞毒性损伤。BRCA1/FANCS和FA/BRCA通路之间已经建立了大量的生化连接。研究表明,在ICL修复过程中,BRCA1/FANCS是清除羧甲基葡聚糖(carboxymethyl-β-1,3-glucan,CMG)复制解旋酶所必需的[22]。既往研究也表明,BRCA1在修复过程的早期与53BP1竞争,促进基因重组,限制易出错的NHEJ[23]。因此,BRCA1/FANCS可能在ICL修复过程中发挥多种不同作用。

DNA损伤在细胞周期中经常发生,可以是自发的,也可以是由环境因素引起的。正常细胞拥有一套精密的DNA损伤感知和修复系统,可以克服各种DNA损伤,如果不进行修复,这些损伤会导致基因组的不稳定和细胞毒性。DNA损伤反应对细胞的生存至关重要,对DNA损伤反应不足已被证明会导致多种肿瘤。研究显示,多种肿瘤的特征均可能导致基因组不稳定,这是由DNA损伤感知和修复失调引起的[24]。

电离辐射引起的DNA单链和双链损伤,均有各自的修复途径,在DNA单链断裂中,PARP与断裂的单链结合并激活其催化活性,促进自身和周围蛋白质启动断裂修复;
双链断裂可以通过4种通路进行修复,即同源重组(基因重组)、单链退火、微同源介导的末端连接(microhomology-mediated end joining,MMEJ)和NHEJ,这4种通路需要不同程度切除双链断裂端和不同程度的同源性[25]。基因重组和NHEJ被认为是双链断裂修复的两个重要通路,而基因重组被认为是发生在双链断裂中间体修复中的优先途径,而不是容易出错的端连接[26]。NHEJ主要作用于G1期,可使断端重新连接,但也可能导致缺失和插入,因此更容易出错。在G1期,53BP1定位于双链断裂位点,与Rap1相互作用因子1(Rap1-interacting factor 1,RIF1)相互作用,阻断BRCA1的招募[27]。Shieldin是一种效应复合体,由SHLD和REV7组成,被53BP1招募,可保护DNA末端不被切除[28-29]。DNA末端切除是DNA修复选择的关键,往往在细胞周期S/G2期被激活以促进基因重组。基因重组以S/G2期中的同源染色体为模板,重建精确的副本[30]。BRCA是一种肿瘤抑制因子,对基因重组至关重要,若存在DNA的双链断裂,BRCA将招募像RAD51这样的蛋白质来修复破损。基因重组通常是一种保守的机制,利用其对DNA双链断裂高保真性,以及BRCA1/2和RAD51等进行同源DNA修复[31]。当一个未损坏的模板DNA不可用时,快速但容易出错的NHEJ修复途径是双链断裂修复的基本方法。BRCA1/2在基因重组的分子机制中发挥重要作用,它们能够准确地修复断裂的双链并抑制细胞周期阻滞、细胞凋亡或使受损DNA传递延迟或停止[32]。DNA损伤反应的失败会引起永久性的细胞周期阻滞或程序性细胞死亡。

恶性肿瘤细胞耐药的机制主要是由于DNA损伤修复能力增强,导致了放疗抵抗的产生。单链断裂是最常见的DNA损伤形式,双链断裂是最具细胞毒性的损伤形式。PARP家族成员在DNA单链断裂修复中发挥了关键作用[33]。PARP1可以检测复制叉的中断,并在单链断裂上结合受损的DNA,导致一系列变构变化。

PARP是一种具有分子传感器功能的酶,能够识别并与断裂的单链结合,参与多个细胞过程,包括DNA损伤反应途径[34]。PARP抑制剂可捕获DNA上的PARP,导致复制叉的停滞,通常情况下,停滞的复制叉激活同源重组修复过程涉及BRCA1/2,以修复和重新激活复制叉[9]。除了DNA修复,PARP1和BRCA1/2也参与DNA复制过程。PARP1在调节复制叉的积累和避免双链断裂中发挥关键作用[35]。BRCA1/2可在停滞复制分叉中保护新生的DNA免受降解[36]。当PARP抑制剂捕获DNA上的PARP1以阻断DNA复制时,细胞将依赖BRCA1/2来保护复制叉,若BRCA是有缺陷的,DNA复制保护的缺失会导致基因组的不稳定和细胞死亡。此外,Murai等[37]证明了PARP的捕获性与PARP抑制剂的细胞毒性有很强的相关性。尽管PARP的催化抑制活性相似,但PARP抑制剂在捕获PARP的能力上有所不同。他拉唑帕利的体外细胞毒性和PARP诱捕能力最强[37],尼拉帕利次之,奥拉帕利和鲁卡帕利表现出中等的细胞毒性和PARP诱捕能力,而维利帕尼是最弱的[38]。

PARP是目前肿瘤治疗的研究热点,抑制PARP活性可抑制由其介导的DNA损伤修复机制,因此,PARP抑制剂被设计用于抗肿瘤治疗[39]。BRCA是一种抑癌基因,该基因突变可抑制DNA损伤修复的能力,从而导致同源重组修复缺陷(homologous recombination deficiency,HRD),即BRCA基因或其他同源重组基因的功能缺失,引起双链断裂的DNA不能通过同源重组修复;
同时PARP抑制剂又干扰了DNA的单链修复,从而形成“合成致死”效应,对肿瘤细胞的杀伤作用会明显增强[40]。

鉴于PARP在DNA损伤修复中的重要作用,近年产生了一种治疗策略,即将PARP抑制剂与DNA损伤药物或放疗联合应用以抑制由PARP介导的DNA损伤修复,来增强食管鳞状细胞癌的治疗效果。Lyons和Ku[41]认为在食管鳞状细胞癌治疗中,奥拉帕尼与其他靶向药物或免疫检查点抑制剂结合引起的PARP抑制作用,可在生物标志物选择的人群中进一步研究。这也成为研究如何提高放疗敏感性、解决肿瘤细胞放疗抵抗的一个新思路[42]。

PARP抑制剂作为新型抗肿瘤药物,具有不良反应小的特点。但Lourenco等[43]的基础实验发现,PARP抑制剂在增强放疗作用的同时,也带来了裸鼠体重明显下降、食管和皮肤损伤问题。研究显示,PARP抑制剂无论联合放疗或化疗,对食管鳞状细胞癌均有较确切的增敏作用,但对于可能的作用机制仍未达成共识。Zhan等[44]研究认为,慢性缺氧使食管鳞状细胞癌细胞存在基因重组缺陷,可导致PARP抑制剂在放射增敏中的合成致死效应。Kageyama等[45]发现,奥拉帕尼联合放疗增加了双链断裂和同源重组相关基因的表达。而Miyamoto等[46]认为,奥拉帕尼通过53BP1增强了抗肿瘤药物对食管鳞状细胞癌细胞的细胞毒作用。

放疗是食管鳞状细胞癌重要的治疗方法,但放疗后仍会出现疾病进展,这是目前临床抗肿瘤治疗的难题之一。近年来,随着PARP抑制剂在食管鳞状细胞癌的治疗中有进一步的研究,尤其与放化疗的联合应用,且取得了较理想的效果,具有广阔的应用前景,有成为新的放疗增敏剂的潜力。但目前临床对PARP抑制剂的放疗增敏作用的机制仍有不同意见,存在争议,因此进一步研究其中的相关机制,对食管鳞状细胞癌的治疗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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