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老子,阿里的湿婆_印度湿婆

  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仍局限于我们的经验世界。Tant关于世界的阐释立足于南亚次大陆干季、雨季和热季三季的物理气候,按他的说法,生命的循环正如同这三季一般:雨季赐予、热季生产、旱季返还,因而有了印度教的三位大神:毗湿奴、奎师那和湿婆。
  
  一个黄昏,我在印度一座小城Nasik,背包走在圣河岸上,被一位老人拦住,请我加入他与朋友们在河岸上的聚会,所谓聚会,不过是席地而坐,临水冥思。老人的名字叫Tant,听说我来自中国,欣喜万分,说起数千年前中国有一位圣人,名叫老子……我们这样聊了整个晚上,兴奋于对生命的认知如此相近, “Life is cycle(生命循环往复)”,Tant说,“如同鸟儿从天空飞过,哪里有痕迹呢”?
  Nasik小城离印度著名的世界文化遗产埃洛拉石窟并不远,其中的十六号窟,乃是从整整一座石山想像而开凿出的巨大坛城式宫殿,被视为是印度教大神湿婆在神山凯拉斯中的宫殿的复本,而神山凯拉斯的另一个名字乃是岗仁波钦,西藏阿里岗底斯山最神秘的山峰,我生命的重生,即是在岗仁波钦脚下。
  1998年的西藏阿里,几乎没有任何公共交通系统,依靠货运卡车和邮车,我在阿里艰难的旅行。从古格回来到扎达后,一时没有去往神山方向的卡车。在被困七天之后,终于开来一支浩浩荡荡的汽车队,由十几辆吉普车和两辆卡车构成。这是一支来自欧洲的奢华旅行团,卡车里装载着帐蓬、桌椅、食物、水和备用汽油。旅行团的服务团队是尼泊尔人,在费了大半天口舌后,我终于被允许在不被欧洲人发现的时刻,爬上卡车大厢,这在阿里人称之为“扛大厢”。“扛”一词颇为俏皮,内中苦涩只有经过的人才知道。那时候阿里的公路都是被称为“搓板路”的土公路,公路被横着刨出密密的土坎,走起来十分颠簸。坐在卡车的大厢上,时不时会被颠起在半空。我和几个尼泊尔小伙子这样腾跃在车厢上,开始还好,说说笑笑,但不久就开始下雨,我们各自抓起一个车厢里的充气防潮垫,盖在身上遮雨。那时并没意识到在平均海拔五千米的地方,这样做会更缺氧。在一个叫巴尔的地方,车子发生了点故障,停下修理。
  我跳下车厢,刚走两步,随即眼前一黑向后倒去。之后经历了我一生中最为难忘的心理体验。一开始只是失去知觉,但渐渐感觉自己慢慢在向上飘起,四周环绕着翠绿、高大而舒缓的山脉,山后是明亮而优美的女子的歌声。接下来,猛然一切变得非常亮,何止明亮,简直彻亮至极,一瞬间,万千世界,万千经验同时来到,经历与未经历,尽现在前……之后是雨水把我浇醒,在又一次短暂地昏倒后,我喝到一碗酥油茶,但感到无比虚弱。那天余下的时间里,我不敢入睡。
  许多年里,我不敢对人提起这样的经历,因为我无法解释,恐怕也没人会相信。多年之后,当我读到博尔赫斯的小说《阿莱夫》时,确信他所描述的那个可以同时看到整个世界的“阿莱夫”,正是我那时所见。再往后,当我读到《西藏度亡经》时,一切都变得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但是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仍局限于我们的经验世界。如Nasik小城的Tant,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还有人如他一般向内在寻求答案。Tant关于世界的阐释立足于南亚次大陆干季、雨季和热季三季的物理气候,按他的说法,生命的循环正如同这三季一般:雨季赐予、热季生产、旱季返还,因而有了印度教的三位大神:毗湿奴、奎师那和湿婆。那天晚上与Tant道别时,我们拥抱彼此,为这生命的相逢相离而喜悦,有如梦中一见,或如黄舒骏在《雁渡寒潭》中所唱:雁过潭不留影。
  除了受到博尔赫斯笔下“阿莱夫”的启发外,我还深受波兰人莱姆的吸引。莱姆就是电影《飞向太空》的原著《索拉里斯星》的作者,他在一篇小短文《恕不伺候》中,设想了一种在数码宇宙中“人造人”的智力探求,与我们借助天文学及量子力学等“科学”日渐发现的宇宙可能性相似,存在于由于电脑及网络而形成的虚拟的或数码的“宇宙”同样是无有边界,无有痕迹的,而假如植入一种可以产生智能的“程序”,这些智能体将会从思考“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去往何方”开始,从而考验“创世说”、“循环说”、“无神论”,虽然多数思考会囿于其虚拟的环境无法找出真正的答案,然而这种思考却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的窘境:生命固然有可能是循环的,但更可能,“循环”也是一个程式,可以被突破,或者可能只是一种表像,像湿婆在埃洛拉石窟中的宫殿,作为岗仁波钦的“镜像”,不排除是一把钥匙的可能,只不过能跳出来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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