岜扒雨夜:雨夜

     雨飘下来了。是那种很烦人的看不到转晴希望的毛毛细雨。屋檐下滴滴答答,天空晦暗,路上泥泞难行。我烦透了这种天气,但是毫无办法。在贵州,遇见最多的就是这种天气。
  黔东南自治州从江县高增乡的党委书记彭泽贤,偏偏在这个时候邀请我到岜扒去帮他谋划村寨的文化建设。几年前,他被从江县委派到泉州我谋职的学校学习,听过我的课。记得我当时给他们讲的第一课就叫“经济开发中民族文化资源的保护和利用”。他是个有心人,见我到从江,立即抓壮丁一般把我揪住不放。
  我最初见到这寨子,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当时我是为了去看小黄村才途经这寨子的。第一眼看见这寨子的时候,心中大为惊异,觉得这寨子林木茂密,环境优美,而且木楼连片簇拥,气势恢宏,传统文化保持完好,很具有旅游开发前景。“为什么不开发呢?”我问送我去小黄的朋友。“不知道。”朋友回答道。
  后来我多次去小黄村做田野考察,每次经过岜扒时我都要停下来拍拍照歇歇气什么的。我心中也因此早已萌生开发岜扒的念头和想法。
  彭书记一到,村干们自然也都归拢过来。他们带着我绕村走了一圈,最后到一个叫石明香的年轻女子家去搞伙食。后来才知道,石明香是这个村子唯一到外面去闯荡过几年的女青年,她不仅懂得做饭菜,而且有比较良好的卫生习惯。
  彭书记给我介绍说,石明香在本村原本没有上过一天学,认不得一个汉字,也不会说一句汉话。但出去打工回来后,既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又学会了写汉字,现在还在本村的小学代课呢。
  “你是怎么学习认字的呢?”我问石明香。
  “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啊。”石明香说,“因为在城市里要坐车嘛,认不得字就没法看站牌坐车,所以就问人家,问多了,就认识了。”
  她答复得有些轻描淡写,但我还是能强烈地感受到这女子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坚韧和顽强。
  “为什么又不打工了呢?”我问。
  “想家了,就回来了。”她依旧轻描淡写地微笑着说。
  彭书记替她回答说,她在外面看到人家搞旅游很赚钱,就想回自己家乡来开发旅游。
  “怎么开发啊你想?”
  “我想到高增乡去开一家饮食店。”她说。
  “这主意不错。”我说。“不过,你何必跑那么远去搞呢,你在自己家里搞农家乐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们岜扒没有游客啊。”
  “你们开发了,自然就有了。”
  当天晚上,我就住在石明香家。木楼古旧,倒也温暖。但没有厕所,的确把我害苦了。我常年在贵州乡间奔走,类似的情形于我自然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也早已习以为常,但这一次却促使我对打造岜扒的旅游形成了若干现实的思考。第二天我就建议石明香首先在家修建一个厕所。“旅游是与文明同步的,没有厕所就没有文明,没有文明也就没有旅游。”我同时对村干们说。
  第二天中午,村子里接待了一批从广东来的自驾车“驴友”。他们本来是要到小黄去的,但车到半道,路况太坏,就掉头转来。他们带来一些现金和文具,要捐赠给岜扒的小学。我被村干们拉去出席那个捐赠仪式。
  “这寨子那么漂亮,为什么不开发为旅游村呢潘老师?”广东“驴友”也有同样的疑问。“在所有的旅游书籍里都没有一点介绍,要不是路坏去不了小黄,我们根本不可能会在这个村寨停下来。”
  “说实话,在我看来,贵州所有的民族村寨都值得做旅游开发,但要看等时机。”我对他们解释说。
  半年后,岜扒村民按照我的设计和构想修建了一座高大巍峨的鼓楼,也硬化了村寨内的道路,同时准备大张旗鼓举办一个传统的“侗戏节”。他们来函邀请我一起过节。我没时间去,就回信婉谢和推辞了。但他们的来信却使我回想起了在岜扒的那个细雨绵绵的夜晚,以及那几天在岜扒的所见所闻,那是我的旅途生涯中一段难忘的经历,也是我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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