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巨谍脱险记】红色谍王

  1946年6月的一天,梅园新村中共驻南京办事处(民间俗称“周公馆”)一间紧邻小街的办公室内,一脸倦容的周恩来焦急万分地踱来踱去。已经戒烟很久的他此时竟点燃了一支烟,在青烟缭绕中陷入了苦苦的沉思,当烟蒂灼痛其手指时,他才猛然警觉。他再也不犹豫了,当机立断命人悄悄去通知正在南京拟赴美求学的熊向晖前来相见。
  熊向晖是隐藏在胡宗南身边的中共地下党员。在后来解放战争时期的陕北战场上,由于身为胡宗南机要秘书的熊向晖及时地向中共中央提供了大量绝密情报,使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和西北野战军司令彭德怀始终都能做到知己知彼,没有重兵保卫的中共中央机关在敌军眼皮下一次次地化险为夷,并在战斗中打得蒋军晕头转向……
  熊向晖悄悄来到梅园新村周公馆后,面色沉重的周恩来开门见山地说,日前自己乘坐美国驻华军调特使马歇尔将军的专机去延安,返回时,由于极度疲倦睡着了,不慎把装在衬衣口袋里的一个小本子掉在专机上了,小本上不但有熊向晖住南京的住址,而且还在住址旁标注了个“熊”字。虽然第二天小本子就被马歇尔的副官送回,但小本子有可能被拍了照。周恩来还说,虽然他在事后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但熊向晖仍有可能暴露。熊向晖闻言不由一惊,他思绪万千,想起了当年周恩来精心设局,将他这枚“闲棋冷子”巧妙地“布”在胡宗南身旁的往事。1936年12月,熊向晖在清华大学秘密入党,1937年便接到上级命令,报名参加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到国民党第一军胡宗南部“服务”。当时,被胡宗南面试的人很多,为了能给胡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熊向晖精心准备了一番。
  当威严的胡宗南手执花名册点到熊向晖名字时,熊向珲故意违例,坐而不立,只举起右手,并且没按事先交代的说“有”或“到”,只说了声“我就是”。
  胡宗南闻言一愣,瞪眼盯着熊向晖,不客气地问:“贵庚?”
  熊向晖慢条斯理地说:“再过3个月零4天满19周岁。”
  胡耐着性子问:“熊先生为什么到本军来?”
  熊坚定地说:“参加革命!”
  胡宗南一怔,问:“熊先生来本军是为了参加革命?”因为胡宗南主持过N次面试,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熊向晖接着说:“孙中山先生遗嘱第一句就是‘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贵军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到贵军来当然是为了参加革命。”
  胡宗南似笑非笑地问:“怎样才算是革命?”
  熊向晖说:“中山先生最初提出的革命任务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在,‘驱逐鞑虏’就是要抗日,抗日就是干革命。”
  胡又问:“不愿抗日、反对抗日的算什么?”
  熊掷地有声地答道:“积极抗日的是真革命,消极抗日的是伪革命,不愿抗日的是不革命,反对抗日的是反革命。”
  熊向晖话音未落,胡宗南突然加快语速,追问:“对反革命怎么办?”
  熊脱口而出:“杀无赦!”
  面试结束后,胡宗南私下召见熊向晖,直截了当地问他:“熊先生,你今天在面试时坐而不立且在点名时违规不应声说‘有’或‘到’,其言行是否有失教养?”
  “此举当然有失教养。”熊毫不含糊地回答。
  “看来你是因不拘小节而导致面试时失礼?”胡宗南故意为熊向晖开脱,因为他开始有点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
  “不,在下是个很注意操守的人,今天所作所为乃余故意耳。”熊向晖作答有点俏皮。
  “你为什么要恶作剧?”胡宗南有点不高兴了。
  “我久仰一代儒将胡长官,我这样做是为了试探余仰慕已久的胡长官的雅量。”熊向晖认真地说。
  这番话使胡宗南有点动容。
  接下来,双方越谈越投机。通过“推心置腹”的深谈,熊向晖说,他今后如果有幸为胡长官效力,也许不能与胡长官在思想上完全一致,也许他在与胡长官意见相左时,会当面犯颜直抒己见,但他绝不会背后为个人私利搞小动作,他一定能坚定不移地高效率执行胡长官的命令。胡宗南闻言窃喜,熊向晖知道说到胡的心坎上了。
  很快,熊向晖就成了胡宗南身边的大红人。熊向晖剑走偏锋,“亮剑”大获成功。
  此时,熊向晖想,如今内战一触即发,正是自己为党和人民立功的时候,岂能因个人安危而退步抽身?想到这里,他望着周恩来,坚定地说:“为了党的事业,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周恩来看着一身正气的熊向晖,深情而又坚定地说:“党不能让党员作无谓牺牲,你必须先去上海暂避,若有异常党会用暗语通知,到时我安排王炳南同志护送你去苏北解放区。若半月后一切正常,说明马歇尔没有把此事告诉蒋介石,你便可回南京办去美国的手续。”
  周恩来估计得一点没错,马歇尔无意中获得这个小本子后,立刻用相机拍了照。与此同时,马歇尔还密派美国特工按图索骥去摸熊向晖的底牌。当美国特工向马歇尔汇报侦察结果时,马歇尔大吃一惊:熊向晖既然是国民党“西北王”胡宗南的大红人,他的个人资料和通联方式怎么会出现在中共首脑级人物周恩来的记事本上?这件事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惊天大谍案!
  尽管马歇尔对此事发挥了无限想象,但对如何处理它,马歇尔还是有些犯愁。他从内心欣赏、仰慕中共的周恩来,但他作为美国政府驻华军调特使的身份,又不得不与中国国民党保持接近或一致。经过艰难的抉择,马歇尔决定,为了美国在华利益,将这个情报送给蒋介石。
  当马歇尔在南京美龄宫造访蒋介石,礼节性地问老蒋对国共和谈有什么新思路时,蒋介石说,他拟任命毛泽东为新疆省主席或某部部长,但毛泽东和中共其他要员都不接受这个“现实而又合理的建议”,所以政府准备先礼后兵。蒋介石还对马歇尔说,一旦和谈彻底破裂,国军完全有把握在3个月至半年内消灭关里关外的共军。
  对蒋介石的“豪言壮语”,马歇尔未持异议,因为他也认为军力和地盘都占绝对优势的国民党军在美国政府的援助下,击败中共军队是不容置疑的。这时,马歇尔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于是对蒋介石说:“蒋先生,我作为一个美国军人,想向阁下提供一份或许对你有用的情报。”讲完这话,马歇尔原以为蒋介石会欣喜若狂地向他讨要情报。谁知蒋介石竟面无表情地说,国民党非常需要美国方面的经援和军援,但基本不需要情报方面的帮助,因为国民党有世界一流的情报系统。蒋介石还说,当年日军偷袭珍珠港,美国情报系统还蒙在鼓里时,戴笠就侦悉了这个绝密情报,如果当年美国能重视戴笠提供的情报,日军偷袭珍珠港也不至于得逞。蒋介石这番逞能的话,马歇尔听了很不爽,暗忖:在今天这个氛围下,将情报送给蒋介石显然是不合适的。马歇尔心想,这份绝密情报应择机“恩赐”给蒋介石,至少也应平行“递交”给对方,岂能像现在这样像巴结人似的“呈送”!想到这里,马歇尔怀揣情报离开了美龄宫。
  马歇尔拜会蒋介石的消息通过内线传人周公馆后,周恩来根据国民党方面的动态,估计马歇尔还没有向蒋介石“出卖”熊向晖。他灵机一动,立马派杨锦标去约好友傅泾波喝咖啡,并“顺便”送给傅泾波几张戏票。傅泾波是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私人秘书和助理,他将戏票转送给了上司司徒雷登。
  3天后,司徒雷登借花献佛,邀请马歇尔去南京中央大戏院观看经典京剧《群英会》。马歇尔的汉学造诣虽逊于司徒大使这个“中国通”,但也达到了相当水准,所以当他看到剧中的《蒋干盗书》一折时,触景生情,喟叹不已。马歇尔早就知道蒋干盗书这个典故:故事发生在三国赤壁大战前夕,曹操亲率百万大军驻扎在长江北岸,意欲横渡长江,直下东吴。东吴都督周瑜带兵与曹军隔江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曹操手下有个谋士叫蒋干,因自幼和周瑜同窗读书,便向曹操毛遂自荐,要过江到东吴去做说客,劝降周瑜。结果周瑜设下计策,诱蒋干盗得假冒曹操水军都督蔡瑁、张允写给周瑜的降书。蒋干献书曹操,让其斩了蔡瑁、张允……马歇尔触类旁通,猜疑自己也是“蒋干”。惊出一身冷汗。他睹忖:周恩来平常行事是何等谨慎,怎么可能将机密本遗失在美国人的飞机上?即使周恩来一时大意将机密本遗失在美机上,为何当天不派人来取,而是由自己翌日派人送去?再者,如果这个小本子果真是机密本,为何当他派人送上门时,周恩来没有及时放进保险箱,而是随手扔在桌上?这一连串的疑问使马歇尔开始怀疑并否定自己当初的判断。他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把影印件交给蒋介石,否则自己真成了现代蒋干,事情若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马歇尔最终出于某种考虑,销毁了“小本子影印件”。熊向晖因此得以继续潜伏在国民党内部而没有暴露。不久,内战爆发,深受胡宗南信任的熊向晖放弃赴美深造,被胡宗南重新召回身旁,参与胡军的所有最高机密活动。由于熊向晖在胡军司令部卧底,当年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共首脑看到的有关胡军的军事情报,有时比胡宗南部队的军、师级长官还要早几小时。毛泽东在评价熊向晖的谍报作用时说,熊向晖一人能抵几个师。
  (摘自《龙门阵》201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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