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尚斌:在中国足坛,做教练永远比做队员难:中国足球队员教练

  一个在足球界执教近20年的教练,突遭下课,尽管他以战士的姿态反击,除了激起一片同情的浪花,一切将不会发生改变。   “重回故地,才能重拾尊严”,这句希腊谚语对于迟尚斌而言更像是一句反讽。5月20日晚,迟尚斌从北京返回深圳――他担任了103天球队主教练的城市时,他深居简出以墨镜示人,甚至出入要有警察陪护……23日晚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迟尚斌坦言,更现实的问题是彻底与健力宝俱乐部结束工作合同,拿回属于他的违约金,然后回家休息。至于重回故地与重拾尊严,对他已不重要。
  5月17日,深圳健力宝足球俱乐部宣布:免除迟尚斌球队主教练的职务。率卫冕冠军在今年的联赛中排名倒数第一,成为迟下课的原因,但迟尚斌并不服从免职决定。18日,迟尚斌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曝球队内幕,矛头直指以李玮峰为首的大牌球员,“球霸”一词也成为这个星期最热的词汇。至此,闹了近三个月的“深震(圳)足球风波”达到了顶点。迟也因此成为“首个揭球队内幕的教练”。
  
  为什么是迟尚斌
  
  现在,几乎全国球迷立场都站在了迟尚斌一边,但据记者了解,深圳球迷的态度却恰恰相反。他们认为,迟尚斌用苛刻的作息制度规范球员,其实就是在向所有深圳人挑战,因为“在深圳没有多少人会在11点之前睡觉,这个城市建立20多年来,已经成为习惯。”而迟尚斌之所以赢得绝大多数公众的支持,就在于人们对职业球员素质的不满――“无论如何,以消极比赛的方式砸教练饭碗,就是背后插刀子,而中国人向来厌恶背后搞破坏。”(来自某网友评论)
  但在今年的深圳,迟尚斌要面对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环境,那就是俱乐部的归属问题长时间没有确定。球员不知道为谁卖命,无心恋战。可以明确的是,俱乐部换了老板,新老板要确立新的游戏规则,而迟尚斌恰恰是执行者。
  中国新闻周刊:从17日被免职到现在的一周当中,你在公众舆论上赢得了绝对支持,你认为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迟尚斌:也许是我对深圳这座城市不够了解,也许是没有在最合适的时机采取行动,就像我在下课前才决定开除李玮峰,但那时候才采取措施已经来不及。
  但我又没法说服自己是我做错了,我不能容忍自己和队员们吆三喝六地大吃大喝,又不想砸碎队员的饭碗。所以,我始终在反思,从日本到中国,从大连、四川到厦门、河南,我带过那么多球队,走过那么多地方都带出了不错的成绩,为什么偏偏在深圳栽了跟头,丢老了脸?但直到现在也没有理出清晰的头绪。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回过头看,除了球员的因素。深圳队连平和失利,是否和你自己制订的技战术有一定关系?
  迟尚斌:(苦笑,摇头)一个教练有再好的技战术,但队员们根本不会去贯彻,有些想好好踢的队员想按着我的技战术安排,却慑于某些势力不敢按我的要求做。我让一个队员发角球,他偏偏去罚任意球,教练的技战术意图怎么才能实现呢?
  中国新闻周刊:除了在大连万达的成绩,你在国内顶级联赛中再没有展现过实力,长时间不在顶级联赛执教,是不是也是你无法树立威信,不能被队员接受的原因之一?
  迟尚斌:也许队员或者你们媒体有这样的观点,但至少我不这么认为,因为用联赛级别来衡量教练水平有失公允。裴恩才是今年才到中超执教,但他实现了七连胜的奇迹,难道裴恩才这个中甲教练就不是优秀教练了吗?
  
  “我的确是不善言辞”
  
  对于在顶级球队的执教经历并不丰富的迟尚斌来说,在大连万达队执教的三年,是他最辉煌的经历。当时处罚几个球队大佬(徐宏、孙继海等)的经验,也一直被迟尚斌拿来与深圳比较。
  后卫出身的迟尚斌一直被认为是一个不是很有战术思想的教练,他的执教能力低下,也一度被认为是造成深圳健力宝糟糕战绩的主要原因。
  中国新闻周刊:你一直拿当年带过的大连万达队和现在比较。1999年,除了郝海东停赛,在队中的主力一个不少的情况下,这支在1996年到1998年获得联赛三连冠的球队,竟跌到了第9名。据说,是徐根宝那种“前门后门一把锁”的管理方法,引发了内部矛盾,最后导致徐下课,你是否认为现在的情形和当时相似?
  迟尚斌:我不愿意去对根宝评说什么。还是那句话,教练的执教风格不同,即使相同的风格在不同的队伍里也可能获得截然相反的结果。根宝一直带队很严,但他一样率申花获得过冠军,率中远冲上过甲A。
  中国新闻周刊:有人说你的表达能力一般,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战术和训练意图,这也影响了你和队员间的沟通?
  迟尚斌:每个教练的风格不同,我的确是不善言辞,但带了这么多队伍,这么多球员,我对自己与球员的沟通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不然,包括像郝海东、孙继海这些大牌球员,也不会和我的关系都相处得非常融洽。但在深圳,我虽然和每一个队员都沟通过,却被人为的一些鸿沟给阻隔了。
  中国新闻周刊:如果给你一部时空倒流的机器重回到接手深圳队之初,你是否会避免现在的结果?
  迟尚斌:(沉思许久)我无法回答。我当初要是接受李玮峰的邀请与他们吃饭,交朋友,也许我不会下课,大家在黑暗当中一团和气地相处下去。但这种矛盾肯定会爆发,就算是我跟俱乐部签约三年都平稳度过,但未来的继任者恐怕还会被这种环境所左右,早晚都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我不希望再有同行像我”
  
  在这次的风波中,迟尚斌将矛头指向了队中的大牌球星,那些被他称为“球霸”的人。这些人都是球队中的核心。
  中国新闻周刊:你在国家队当任助理教练的时候,就带过李玮峰、李毅等人,那个时候你们的关系怎样?为什么这次发生变化了?
  迟尚斌:那时候,我们是很不错的师徒关系。不然,我刚来的时候,李玮峰也不会几次找我吃饭。为什么变化了,你还是问他们。
  中国新闻周刊:在你离开后,深圳队迅速走出连败怪圈,21日在客场击败沈阳金德,你如何看待这次胜利?
  迟尚斌:深圳队毕竟是卫冕冠军,作为强队的底蕴还在,如果理顺了关系,任何一支球队想要在深圳身上占便宜都是很难的。
  (苦笑)1比0的比分其实也印证了我的说法,那些我当主教练的时候要么嗓子发炎、要么称有伤不能打比赛的球员,一下子都好了,都能上场踢球了,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不过,我还是为他们的胜利感到高兴,卫冕冠军本来就不该是排名垫底。
  中国新闻周刊:据说你正在起草“万言书”,要把你所知道的更多的足坛黑幕,甚至不仅仅是深圳队的问题公之于众?
  迟尚斌:也不是什么“万言书”,但我的确是在写一些东西。我写这些,绝不是为了报复俱乐部或者某些和我作对的大牌球员,我只是出于一个老教练的责任感,把有些困扰中国足球的痼疾让更多人知道,尤其是当政者知道。我想深圳队的情况也许在某些俱乐部也发生过,某些教练也遇到过类似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你认为“60万的黑金”问题到底是“深足痼疾”的一个终点,还仅仅是你所掌握的深足内幕中的冰山一角?
  迟尚斌:至于“60万的黑金”问题,我不想多谈。有些问题太敏感,我只想把我在深圳100多天的所见所感说出来,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中国新闻周刊:足协乃至总局的高层领导你也都面见过了,你对当政者解决中国足坛这些毒瘤的期望值有多高?
  迟尚斌:我只能说我满怀希望。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才12年,就出现了这么多大佬球员,出现了这么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如果这些毒瘤恶草不铲除,那么中国足球就将没有未来。我相信足协乃至更高层领导决不会袖手旁观。
  在中国足坛,做教练永远比做队员更难,就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从心里不希望再有同行像我这样。
  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赶快结束这份合同,把我该得到违约金拿回来,我要为跟随我的几名助理教练负责,他们还要继续未来的生活。
  中国新闻周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深圳并没有解雇你,只是让你转岗?深圳是否会追究你擅自开新闻发布会的责任?
  迟尚斌:转什么岗?你觉得我能在这个俱乐部再呆下去?我这次回到深圳就是为了快点结束这一切。对于俱乐部是否追究我的责任,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总经理杨猛,只有打完亚冠联赛之后才能有答案。
  中国新闻周刊: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你是否会担心未来没有俱乐部会敢再请你执教?
  迟尚斌:至于未来,我现在不能考虑那么多。我是56岁的老人了,要说钱,我现有的钱已经够这辈子花了。
  也许未来不会再有俱乐部愿意找我带队,那我就安心在家作一个老球迷,不管伤心到什么地步,这辈子足球我是离不开了,我还会看中超,看足球比赛。近期,汇中天恒集团已经正式入主健力宝,俱乐部在归属问题上已不会再混沌下去。如果集团为俱乐部投入,队伍将就会焕然一新;又如果集团内股东意见不一,不投入,最坏就是再换个老板,无论怎样的情形,都比迟尚斌在位时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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