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上楼的牛仔裤_《会上楼的牛仔裤》阅读

  十年前,初来这个城市工作,为了省钱,我在市郊租了六楼一套一居室的老式工房。因公司每天加班,我终日早出晚归,快半年了还没真正认识一个邻居。   说心里话,我对这个物质高度发达的城市毫无好感可言,我觉得它冷漠、排外,以为自己叽里咕噜的方言十分优越,视所有的外地人为乡下人。
  那时候我从市区回到住处往往已是深夜,自己随便弄点吃的,或者洗洗积攒下来的替换衣服,沾床就睡。常遇到这样的事:早晨挂在阳台晒干的衣服,被傍晚突来的雨打湿,第二天还要重洗。而那条牛仔裤就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掉下楼的。
  发现牛仔裤不见了,我没着急:一是因为那是条旧裤子,本不打算穿了;二是因为已是午夜,底楼的邻居早睡了,如果贸然为一条旧了的牛仔裤,以一个陌生人加外地人的身份去敲邻居家的门,遭训斥和白眼肯定少不了。
  第二天下班,我发现我的那条牛仔裤被装在一个干净的马甲袋里,系在一楼楼梯扶手上。本来就破的牛仔裤,经过大雨的洗礼、污秽的浸泡,越发显得丑陋。于是,我没去动,继续让它留在那里。
  奇怪的是,第二天下班,那条牛仔裤又出现在二楼的扶手上。我没收牛仔裤,我相信过不了两天这条裤子就会像垃圾一样被人丢掉。
  然而,我没料到,第三天这条牛仔裤竟然“走”上三楼,我觉得这个“好事者”真够执著的。我心里冒出了一个好奇的念头:“就不收。看你会不会‘跑’上六楼。”
  出乎我的意料,第四天这条牛仔裤上到四楼,这让我感动之余感觉很有意思。有了“认识认识”这位好心人的冲动。
  不出意外,第五天下班它在五楼出现。此刻,我坚信明天这条裤子准会跑上六楼。倘若再不见见这位执拗的好心人,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次日我破天荒地请了“病”假。
  第六天的早晨醒来后,我感到莫名地兴奋,楼道里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跑至猫眼前望一望。后来我干脆搬个凳子持本杂志在猫眼下坐等。楼道里忽然传来沙沙的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我预感到那个人要出现了,忙起身,向外张望,结果猫眼里除了墙壁上的一只电表盒,其他一无所有。我没失望,因为那脚步声正越来越近。我发觉这个人的步履间隔很长,停停走走,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他的喘息越发强烈,胸腔内不断发出“咝咝”的杂音。
  脚步声和喘息声先在五楼短暂停驻,随着一阵摆弄东西声,脚步向六楼来了。终于,他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偻腰、低头、银发稀而乱的老人。老人拎着那条牛仔裤,背对着我的门口一阵粗喘,然后哆哆嗦嗦将手里的塑料袋系在楼梯扶手上。
  “大爷。”老人欲转身下楼,我喊住他。老人先是一愣,接着眯起的双眼斜睨过来。天哪,他竟是个眼神不好的老人!
  我告诉老人这条裤子是我的,不准备要了,并表示了歉意和感谢。老人听后很开心,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我问老人既然行动不便又为何一层层“送”上来?老人说:“这栋楼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几户,远离故乡异地‘讨生活’不容易啊,怕你们来去匆匆的看不见。”我说:“你完全可以敲门问问的,也不至于费这番周折。”他说:“这样不好,一个瞎老头子随便敲人家的门不礼貌,再说了,好多人只希望过自己的小日子,反感人家打扰呢!”
  老人下楼时我要送他,他说自己能行。看他颤巍巍地摸索着下楼,我的心弦莫名地被拨动了,眼睛湿润起来。我蓦然觉得这城市原来就有爱,而且爱就在身边,只是之前太过于封闭自己而畏惧接受它罢了。
  (刘永飞/文,选自《会上楼的牛仔裤·微型小说白金版》,江苏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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