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黑洞”的探秘者


  直立行走、躺着睡觉、能制造并使用工具、有语言文字的“人”,是地球上最智能最高级的物种。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也是无穷的,往往超出人的认知和经验边界。中外文明史上某些帝王的荒淫和凶残、无数次战争中的杀戮和挞伐,凸显出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人性景观令人瞠目。我们在生活中可以发现:一个地位崇高、和蔼可亲、令人尊敬的人,有可能是私生活糜烂的色情狂;一个看起来美丽、优雅、高贵的女人,有可能是蒙昧无知、趣味粗鄙、贪婪无耻的白痴;被判死刑的杀人犯,也有可能是心灵纯净、道德高尚的“好人”。戏剧舞台上和影视剧中那些概念化、符号化、脸谱化的刻板的“扁平人物”,在我们生活中几乎都是不存在的。萨特和波伏瓦的那些著作令无数人膜拜,可是这对伴侣之间及各自的“私人生活”又是那么的惊世骇俗,以至于令平庸之辈目瞪口呆,感到绝望。
  据我所知,一些林业院校开设有“动物行为学”专业,动物园的很多管理员都学过。但我沒查到哪所大学里有“人类行为学”。“人类行为”,概念太宽泛,范畴太大,以此为研究对象无异于“老虎吃天”。事实上,人类学、心理学、伦理学、宗教学、行政学、法学、经济学等众多学科,都是分别以人类的某些可以归类的行为——如经济行为、犯罪行为——为研究范畴的;当然其中也有交叉,如经济犯罪行为。这些分门别类又有所交叉的研究,往往自觉地依托人性,最终又归结人性。其中,休谟、卡西尔、弗洛伊德、荣格们的专门研究,对于认识人性尤其功不可没。
  人性是作家创作资源的“富矿”;同时因难以把握,又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作家是这个黑洞的探秘者。他们要做的,是把由经验、认知、激情、理性、诗意、情怀等材料制成的“内窥镜”伸进洞内,像消化科医生借助胃镜观察患者的胃壁一样,明察秋毫地审视那些斑驳、神奇、幽微的景观,获取新的发现。这种新的发现,就是关于人性的真理。
  我坚信,好的作家和优秀的影视演员一样,都是能够洞悉人性隐秘的“人精”。他们善于体察那些行走在人世间的个体生命的喜怒哀乐,对各种深刻的情感能感同身受,对各种不堪的现实境遇怀有诗性的善意、悲悯、体恤、温情。我甚至极端地认为,不管对从事什么职业的人来说,能够洞察人性,也是拥有高情商的一个逻辑上的充分条件。
  大概与个性有关,我喜欢观察人、琢磨人,探究人的各种行为中隐藏的动机、诉求等真相。因此于无意中窥见过一些人的秘密——事后得到证实的秘密。我愿举一个关于作家三毛的例子。在她自杀之前,我读到她一篇关于墨西哥“自杀神”的文章。她说自杀“给了人类最大的尊重和意志自由”,这句话表明她潜意识里对自杀这种极端行为是持肯定态度的。后来她果真自杀了。我认为她的自杀是有必然性的,不然她就不是三毛了。
  对一个写作者来说,这种对他人没有恶意和危害的偏好也许是有益的。我在故乡或从友人那里听到一些人令我感慨、激动、兴奋的故事,就琢磨怎么写成小说。琢磨那些人为什么会那样,我应该在什么地方搭建一座什么样的“桥”,才能从一堆芜杂无序的行为和事实出发,抵达其内在合理性和必然性的彼岸。我发现,只有瞄准“人性”使劲,那座“桥”才能搭起来。也许摇摇晃晃的不够坚固,但我相信方法和路径是正确的——也是别无选择的。人性之于故事载体,是灵魂,是DNA,是“靶心”。写人就要写人性,这大概是毫无疑问的常识和铁律。
  责任编辑:刘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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