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仁心,大爱苍生]妙手仁心济苍生,大医精诚

  仁济慈爱,成为他一生行医准则       1924年,王振义出生于上海,父亲是位银行家,家境殷实优渥。宽严相济的父亲,要求他虚心好学,为人诚实善良。    1942年,品学兼优的王振义,中学毕业后,免试升入震旦大学。选择专业时,父亲建议他学医,理由是,做医生不但有社会地位,而且薪水不菲,况且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受人尊敬。于是,他便选择医学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和方向。
   1948年,王振义从震旦大学医学院毕业,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留在广慈医院(瑞金医院前身)担任住院医师,从此开始了他漫长的行医生涯。
   王振义从小受儒家仁爱思想熏陶。他觉得要想成为一名好医生,光有高超医术还不够,必须得有一颗仁济慈爱之心,这样才能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
   那时的广慈医院是个教会医院。王振义亲眼目睹穷苦百姓因为囊中羞涩,只能吃最便宜的药,住条件简陋的病房,而那些财大气粗的达官贵人则成为医院“座上宾”。贫富尊卑如此落差悬殊,令初涉社会的他感同身受,从而唤起对弱势群体的同情怜悯之情。“穷苦百姓,贫病交加,让我开始有种做医生的自觉。”每当他坐诊,总会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为患者提供方便。
   工作一年后,新中国成立,广慈医院也从一家教会医院演变成公立医院。而此时的王振义,也在这个新生医院里,找到了事业的立足点。他同那个时代的热血青年一样,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本职工作上。
   1952年,全国各大医院院系调整,由大内科转向专业化。王振义觉得血液病比较简单,“拿个显微镜,看一下细胞怎么样,就可以诊断了”。
   接触后,他才感到“简单”的血液病竟复杂得让他一时摸不到门道,还好,凭借扎实的医学功底,渐渐地对血液病产生了浓厚兴趣,在止血与血栓领域,他建立了甲型和乙型血友病的鉴别诊断方法,解决了不明原因出血等诊断和治疗问题,取得了一些成绩,令领导刮目相看。
   1958年,瑞金医院收治了一些白血病患者,医院领导想锻炼一下王振义的能力,便腾出一间病房,让他治疗那些危在旦夕的患者。那时,可能是年轻气盛,觉得一腔壮志,终于有了施展的舞台,便向领导拍胸脯打包票:“请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能攻克白血病这个难题。”
   当他一头扎进这个全新领域时,他才知道白血病到底有多么顽固和凶险,没有特效药,人一旦患上“血癌”,无论大人孩子,便等于被判了死刑,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死神降临。那一年,由他医治的六十多名患者,在他的眼皮底下一个个死去,无一幸免。作为医生,目睹患者痛苦死去,竟束手无策,他感到万分悲哀和良心不安。
   这是王振义第一次遭受事业上的“滑铁卢”,以惨败告终。面对残酷事实,他开始反省,作为一名医生,光有雄心抱负,还远远不够,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做研究。
   就在王振义全力以赴投身到白血病研究之际,一纸调令,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组织上将他安排到校本部,教书育人,从事病理生理学教学工作,直到1978年,他才得以重返医院,进行白血病临床研究。
   所谓白血病,就是造血组织的一种恶性肿瘤,俗称“血癌”。当时限于医疗技术和条件,对白血病患者治疗,主要通过化疗来解决,但化疗是一把双刃剑,在剿灭癌细胞的同时,正常细胞也株连遭殃,且毒副反应大,加剧出血,从而导致患者死亡。
   王振义在一则国外医学资料中得知,早幼粒白血病细胞,在特定条件下会发生逆转,也就是说,这些“为非作歹”的坏细胞,在科学家“诱导”下,可以“迷途知返,改邪归正”,变成正常细胞。这项令人耳目一新的医学创举,令王振义眼前一亮,他觉得既然无法消灭白血病患者血液中的癌细胞,那么另辟蹊径,化敌为友,不失为一个治疗新途径。
   从此,王振义将全部精力,都倾注在全反式维甲酸诱导分化上,勤勉攻关,孜孜以求。经过多年试验,终于在显微镜下,捕捉到奇迹发生:大量早幼粒癌细胞,在全反式维甲酸诱导下,竟“改邪归正”,变成一个个发育正常的细胞。
   呕心沥血的王振义,终于大海捞针,找到一把“金钥匙”,神奇破译了人类医学史上的“死亡密码”。
   当有人听说这种药主要应用于治疗皮肤病,便半开玩笑道:“患者是白血病,你却用皮肤病的药治疗,这是缘木求鱼,治标不治本。”他不太在意别人说什么,事实胜于雄辩。
  
  诱导分化疗法,首开世界医学先河
  
   就在这时,医院送来一位五岁患者小怡君,患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与其他类型白血病相比,此种类型发病急,凶险异常,病人从诊断到死亡只有一周时间。由于出血量大,感染严重,送来时,小怡君已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孩子母亲心痛欲裂,整天以泪洗面,恳求王大夫救女儿一命。王振义诊断后,建议道:“孩子病情危重,常规治疗已起不到作用,必须启用全新疗法。”孩子母亲听罢,像溺水之人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不管使用哪种办法,只要能救活孩子的命就成!”
   命若危弦的小怡君开始接受王振义的全新疗法。由于该疗法试验,都是在体外进行的,临床上从未应用过,治疗过程变数多,谁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因此王振义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同是医生的妻子,不无担忧地提醒道:“人命关天,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向患者家属交代?”王振义说:“凡事总有第一次,总会伴随风险,如果成功了,不知能挽救多少濒危生命,所以作为医生,别无选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
   为此,他经常深入病房跟踪诊察,细致入微地捕捉孩子病情的蛛丝马迹。用新疗法治疗三天,小怡君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一周后,病情趋于好转。当临床医生对他说:“患者病情得到了控制,白细胞明显增高,就连坏细胞也开始变好了……”虽然心里有底,但这么好的疗效,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欣慰不已,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经过一个月的系统治疗,小怡君的白血病终于得到遏制,血液中的坏细胞都脱胎换骨,弃恶从善,成为患者体内的正常细胞。为了巩固疗效,王振义建议患者家属,再治疗一段时间,等孩子病情稳定再出院不迟。
   时光荏苒,当年被王振义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小怡君,如今已是外企白领,身体健康,与常人无异。她也因此成为国际上应用全反式维甲酸诱导分化疗法治愈的第一人。
   王振义曾幽默地说:“如果说白血病是个凶残杀手的话,那我就是杀手中的‘杀手’!”
   此后世界各国都先后证实这种治疗效果显著。APL患者的五年存活率,已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成为世界第一种可以治愈的急性白血病。
   中国在白血病领域的这项尖端技术,震惊了世界,被国际血液学会誉为“上海方案”。1996年6月15日,王振义因此获得凯特林金质奖章,这是中国人第一次获此殊荣。他也因此跻身世界该领域一流科学家行列。
   就在王振义潜心研究白血病之际,从江西上饶来了一位名叫陈竺的知青,跟他一起进修。一般来讲,那拨上山下乡知青,整天净搞运动了,文化底子薄,学习吃力。但接触时间长了,他开始对陈竺刮目相看,学习勤勉刻苦,为人正派朴实,是难得的可塑之才,并对其寄予厚望,常找其谈心,鼓励他上进:“趁年轻多学点,为将来成功打基础……”在他栽培提携下,陈竺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看着弟子如此上进,王振义深感欣慰,他语重心长地对陈竺说:“要想当好一名合格的血液病医生,光有冲天干劲还不行,必须在专业技术上更上一层楼,要不你考我的研究生吧!”恩师如此看重自己,令陈竺感动不已,更激发了他的满腔学习热情。
   如今已是卫生部长的陈竺,曾回忆道:“王教授耐心地为我补习专业外语,还一起撰写论文。但每次发表论文,他既不是第一作者,也不是通信作者。他跟我解释说,如果自己成了第一作者或通信作者,你们年轻人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恩师的人格魅力,对陈竺影响很大。
  经过一年多刻苦学习,陈竺的专业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在研究生考试中,一鸣惊人,以总成绩第二,血液学专业第一的骄人成绩,如愿以偿成为王教授的得意弟子。
   由于学业优秀,陈竺毕业后留校任教。为了弟子能尽快成长起来,王振义不断给他压担子,让他承担难度相对较大的科研课题,直到他能独当一面,挑起大梁。
   当时,高等学府论资排辈现象严重,陈竺是主治医师,职称的弱势,限制了他参与重大课题研究机会。陈竺的能力和业绩摆在那里,有目共睹,不能埋没人才。为了弟子的前途,王振义多方奔走游说,终于为陈竺赢得了教授职称。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提拔学生,无可厚非,但这样做是否太冒险了?”王振义说:“我觉得我做得没错,陈竺是我的学生不假,但他已经达到这个境界,唯才是举,就该把他提拔上去,让他有更大的作为……”
   三年后,陈竺渐渐羽翼丰满。为了给弟子一飞冲天的良机,王振义力荐他和他的妻子陈赛娟赴法留学。陈竺到巴黎圣・路易医院血液研究所进修,主攻利用分子生物学技术探索白血病研究,并获得巴黎第七大学科学博士学位。
   陈竺学成回国后,又回到恩师王振义身边。当时王振义已组建了上海血液研究所,并担任所长。在陈竺回国七年后,王振义觉得弟子已成大器,能够担负起所长重任,便决定让贤,急流勇退,将所长位置移交给弟子。
  当时至交老友都替王振义惋惜:“你说你奋斗了一辈子,取得了一些成就,如果再努把力,就修成正果了,结果功亏一篑,凭你的精力和体力,完全可以再干几年都没问题,并没人要求你非退不可……”王振义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人生过程,就是个抛物线,任何人都有上升、达到高峰和下降的时候,当你在顶峰的时候,就要考虑下来,将位置和机会让给年轻人,我觉得老年人就应该有‘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精神……”
  
  胸怀壮志,荣华视流水
  
   王振义不仅是一位著名的医学专家,也是一位爱才惜才的教育家,行医从教六十载,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优秀的血液学专家,可谓桃李满天下。
   他的学生陈国强,回忆起当年的情形,那时根本没电脑,导师在他的论文上一遍遍修改,精益求精,密密麻麻的文字,倾注了导师大量心血,然后找他谈,为何要这么改。接下来,陈国强再重新整理抄写,那篇论文王教授先后改了不下十遍,陈国强也跟着抄了十遍,焦头烂额,如果合集成册,都能出书了。陈国强说:“那时,王老担任二医大校长,白天公事缠身,只能在晚上牺牲休息时间修改论文,他多次把我叫到家里共进晚餐,撂下碗筷,进入正题,探讨论文,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倾心交谈,恩师那种诲人不倦、甘当人梯的精神,深深镌刻进我的心里。”
   严师出高徒,在王振义的精心栽培下,陈国强很快在国内血液学领域崭露头角,取得了不俗业绩。如今已是上海交大医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他说:“如果说我取得了一些成绩的话,那也是站在恩师肩膀上取得的。”
   有人说,王教授这个“伯乐”不简单,培养出的“千里马”,都是世界级水准的顶级人才:中科院院士,卫生部长陈竺;中科院院士,上海血液研究所所长陈赛娟;国家“937”计划最年轻的首席科学家陈国强等。
   “我一直以学生为荣,看到学生超过自己,这是当老师的最大欣慰。”
   在学生们眼里,王振义虚怀若谷,严谨求实。他曾谆谆教诲弟子:“做学问最忌讳浅尝辄止,华而不实,一定要脚踏实地,深入钻研探索,任何投机取巧想走捷径的做法,都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2002年,王振义课题组,在研究中发现有个抗白血病药物,水溶性差,实验效果不理想,课题研究陷入低谷。期间,他听说郑州大学某教授,在这方面研究成果显著,不顾年迈体弱,执意登门请教。作为这个领域的世界级权威,他却对随行弟子说:“做学问就是这样,即便是院士,在自己不懂的问题上就是一个学生。”当郑州大学接待同志听说眼前这位登门请教长者,竟是享誉世界医学界的“诱导分化第一人”时,顿时肃然起敬,被他诚恳谦逊的品格所打动。
   时至今日,耄耋之年的王振义,精力充沛,思维清晰,仍坚持每天上午9点到实验室,每周四要到病房查房,坚持上网学习和研究疑难杂症。
   1996年王振义被授予求是杰出科学家奖,获得一百万元奖金,他把绝大部分钱资助了血液学基础研究,但他拒绝以自己名义设立血液病基金的建议。
   一个“爱”字,贯穿了王振义六十年行医生涯。跟他共过事的同事都有同感,他对病人的爱,是发自内心的。“在所有职业中,最能体现爱的工作有两种:教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都会聚我一身……”他说,“将爱留给病人,不但是医德表现,更是一个医生的天职。”
   作为一名多年一线临床医生,他切身体会到病人看病难,因此他是最早提倡拒收红包的专家。不过,有一次他竟破例收了一位患者的“礼物”。
   那是个挣扎在白血病死亡线上的患者,万念俱灰。王教授开导她:“一定要坚强起来,白血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可怕,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还是能康复的。”在他的鼓励下,那位患者渐渐走出绝望阴影。一次,王教授查房时,发现她在衣服上刺绣。他赞叹道:“绣得真漂亮,没想到你这样心灵手巧,等病愈出院后,可以把手绣衣服作为谋生手段了……”等那位患者出院时,便把这件手绣作品,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他说:“作为医生,不仅要治愈患者肉体伤痛,更要治好他们的心灵创伤,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得健康快乐……”
  由于王振义在世界血液学领域贡献卓越,他荣膺过世界上很多医学最高奖项,被誉为“大满贯”科学家。但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家里,却很少见到奖杯和证书。他说:“光荣属于过去,荣誉归功于集体,个人没啥好炫耀的。”如此淡泊名利得失,倾心科研攻关,才能引领中国血液学,一次次冲向世界医学巅峰。
  “当初为什么不申请专利?”王振义说,“如果申请了专利,那么就会加重患者经济负担,他们本来因病致贫,甚至倾家荡产,如果再在他们身上发横财,就相当于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这与我们医德背道而驰。作为医生,我更愿意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造福全人类,挽救更多的危亡生命。”
  王振义家里悬挂着一幅清淡幽雅的《清贫牡丹图》,陪伴他很多年了,诠释了他一生为学、为人、为医、为师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说:“这幅画,表达的是清静向上的意思,做人要有不断攀高的雄心,但又要有一种自我约束力,以事业为重,看淡名利得失,这是出于对生命的珍惜……我相信做人最本质的东西是,胸怀壮志,荣华视流水。”■
  (责任编辑/谭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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