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阅读答案高德科 [老屋]

     我离家已经三年有余了,总也忘不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屋。前年寒假,我跟随在县城工作的父亲一起回到了老家,看到层层台阶台藓丛生,屋前屋后荒草凄迷,周围田园一片荒芜,尽是荒凉景象。我不免心生凄然。父亲见此情景,想必心中凄然更甚。
  我走进那些空房子依次地打开门,光亮一寸一寸向前蔓延开去,仿佛指引着我前去。来到火塘边坐下,母亲点燃柴火,屋内一片明亮,空荡荡的。很久没有感受到柴火带来的温暖了。要是以前,火塘正上方,悬挂有一串一串的腊肉,以烟火薰之,味道极佳。每逢客人来访,母亲便会取下一串,洗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炒之,放风干了的红辣椒,香味扑鼻。倘若偶尔找不到干辣椒,可以青椒代之,虽然味道次之,却也叫人回味。我和哥哥极为期盼客人来访,其实,是留恋腊肉的美味。自从上了中学,离家远了,时常不回家,偶尔回家,母亲便像招呼客人一样,取下一串腊肉,招呼我们。
  在童年中那些寒冷的冬天里,我们小孩子喜欢围坐在火塘边,火塘温热的灰烬里烤着几根红薯,有的红薯不时从灰烬里往上冒热气,飘来阵阵香味,这大抵是要熟了。许久以后我还记起我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围抱火塘,吃红薯想着一些人和事情,想得深远而入神。柴禾在炉中啪啪地燃烧着,炉火通红,我的手和脸都烤得发烫了。记得整个整个的冬天,我们围抱着火塘,无比留恋,一副慵懒而幸福的样子。就像现在,我紧围着火塘,努力想烤热自己。
  在姐姐的闺房内,我驻足许久。凝视镜框后面的照片,久久沉思。三位姐姐中,大姐年龄与我相距甚大,我还没有到读书的年龄,大姐就已经出嫁了。我到大姐夫家玩过很多次,大姐夫家极为贫困,大姐没少受苦。读中学的时候,周末我和二哥时常去看大姐,返校之时,大姐总要塞一些零花钱给我们。母亲知道后,骂我们不知大姐的难处。后来,大姐再塞钱给我们,我们从来不敢接受了。我们也经常去看二姐三姐的,二姐三姐的家境稍微要好一些。很小的时候,为争“工分”,母亲没有时间带我们,为此,我和二哥都是二姐三姐带大的。大姐嫁得早,其实是我们年龄差距太大,所以我童年的记忆中,与大姐相处的相对要少很多。
  端详相框,姐姐的欢声笑语荡漾开来,童年的记忆一幕接着一幕放映开来。记忆深处,却是一阵一阵的痛楚了。
  记得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吃饭,不多不少,正好八个,其乐融融。如今人已走空,桌子依旧。
  老屋是沈从文笔下的那种老式吊脚楼――杉皮为瓦,杉木为柱,杉板为壁。屋顶是用杉皮盖的,灰色,经久日晒雨淋,开始出现裂缝,雨天漏雨不止。每逢雨天,一家便忙开了,到处找东西接水。我个子小,于是钻到屋檐下,对准水滴,以盆接之。然而漏雨处实在太多,而盆却供不应求,顾此失彼,为此,只好选择重要位置以接之。墙壁原是黄色,这是杉木的颜色,后来经受不了风雨,全部变色,统一灰色。在日晒的午后,我能听到墙壁开裂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
  小时候,我和二哥喜好栽树。从山上选些稀奇古怪的树,栽在屋前屋后,四季树子更新变化,很是有趣。栽的时候树高还不及我们的身高,如今,树子已经高过屋顶,我们常常在下面乘凉。
  后来,我和二哥皆考上大学,离家越来越远,家境一天比一天荒凉。老家的意象,也渐渐模糊起来。屋后的一块空地,长满了杂草。小时候,我和哥哥喜欢在上面胡闹,弄得草地体无完肤。后来我和哥哥外地求学,没有再到草地胡闹。父亲在一次来学校给我们送钱的时候说,屋后的草地长满了杂草,甚是好看。
  前些年回家,房族的人说,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唉,屋前屋后都长满杂草了。我心一酸,泪水簌簌往下掉。母亲花了几天时间,把道路两旁以及屋前屋后的杂草清理一番,整洁多了也开阔多了。记得以前,三姐经常回家,在年轻的时候耕种过的土地上种起了玉米、小麦之类的农作物。收获季节,再来收获,然后拿给父亲作生活之需,以节省开支。三姐每次都帮忙打理屋前屋后,后来因为忍受不了太寂静,回家次数渐渐少了。
  年轻时,父亲想出去干一番事业,因为“文革”,终于没有机会,于是立志农村,在土地里刨生活。凭年轻的一番干劲,到底是做出一番样子来了,轰动一时,中央电视台曾经亲临这个小山村作过专访。父亲到底是为村人挣足了面子。之后父亲被调到镇上,由于工作繁忙难以顾及日常生活,母亲不忍心,于是搬到镇上和父亲一起住,料理父亲的饮食生活。后来父亲被调到县里,因为分不到房,生活多有不便,于是母亲依然呆在镇上。周末的时候,父亲回到镇上与母亲团聚,却很少回老家了。
  如今年老的父亲想好好待在家里,终究为生活所困――为了我和二哥的大学学费,父亲即使拿着微薄的工资,终于不能放弃。
  父亲抚摸着年轻时候的劳动工具,久久不放下。这些,曾经在他最具梦想的年月里伴他走过,他走后,这些工具就这样一直呆着、闲着,仿佛等着父亲回来。
  堂屋的墙壁上,贴满了父亲年轻时候的奖状,父亲有时候会站到底下,凝望,略有所思。由于年月久远,这些奖状大都被虫咬过,无数细小的虫孔在展示着岁月的无情。角落挂满了蜘蛛网,以及沾满一些小虫的干枯的躯壳。阳光从西窗洒进来,无数细小的灰尘飘起,像是舞蹈。
  仓库里堆满了小米,一垛一垛的,压弯了横梁。玉米连成一串一串,悬挂在横梁上。因为久不进去,倒是便宜了老鼠。那些年,老鼠养得胖胖的,跑不快了,很容易抓到。
  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头老牛了。老牛大抵知道我家光景,干起活来格外卖力。连走路都比别家的牛更加昂首挺胸。在打架方面,老牛更是为我们挣足了面子。农耕时节,清晨,我和哥去牵牛,先喂上半个时辰,因为它呆会要跟父亲下田干活。牛卖力,从来不要父亲吆喝一声。所以我家的老牛从来不挨鞭子。
  老屋四周种满了果树,有李树,梨树,桃树,院里种有满架满架的葡萄,分两种,我们喜欢以颜色命名,分别叫红葡萄和绿葡萄,不知道它们的学名是不是也如此。由于喜好使然,我和二哥都偏好绿葡萄。结果季节,整个整个的葡萄架挂满了一串一串的葡萄,珍珠般绚烂。客人来访,父亲便吩咐我们上架摘葡萄,我们欢天喜地,撒丫子爬上葡萄架,选那些大而透明的葡萄,因为这些是成熟好了的。
  如今葡萄架还在,葡萄藤却早已枯萎,夕阳下,多了几分凄凉。
  屋前的空地,曾经是家禽们的乐园。那时候,我家喂养很多的鸡,一大群一大群的,大大小小50来只。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或者二哥便飞奔下楼把棚里的鸡放了出来。被关了一夜,它们此时无比欢畅,咯咯叫了起来,展开翅膀,冲上屋旁的小山丘。小鸡最捣蛋,个子小,却常常打架。通常我们都不在意,因为它们打架大抵是闹着玩的,打完了就完了,从来不计较。我家那只大公鸡不一样的,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角。公鸡自我感觉想必很好,整天高唱。打架更是一流,几乎是找不找对手,很得母鸡芳心。公鸡整天整天跟着母鸡纠缠在一起,也许是母鸡纠缠着它,总之它们是形影不离。母鸡通常比较乐观,整天咯咯地唱着。每逢生蛋之后,更是高歌不止,无比单调,似乎一直是这样的声音:Good!Good!跟英文里的Good几乎一模一样,叫人生畏。当然,也有生了蛋一声不响的母鸡。开始我们以为这鸡没多大用处了,吃米不少,就是不生蛋,打算过几天杀了打牙祭,不料几天之后它率领一窝小鸡回来了。母亲惊喜:原来这只母鸡一直在偷偷孵蛋呢。母亲是不希望母鸡自己孵蛋的,她会给母鸡挑选一些上好的蛋,因为这样孵出来的小鸡才会个个精良。
  老屋太大,足足四排整齐排列着,共两层楼。而每排又分前后两间。几乎每间都空荡荡的,说话会有回声。我一扇一扇推门进去。开门的声音低沉而洪亮,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像是哀怨,抑或召唤。
  这二十年来,三位姐姐先后出嫁,大哥初中毕业后南下打工,而二哥和我一直在外求学,直至大学。一家八口各奔东西,各赴前程。老屋,终于人去楼空。
  我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经常回来。看看老屋。
  老屋,终于开始陌生起来。我时常听到强劲的风刮过屋顶,刮过屋檐,刮过所有它曾经那么熟悉的每一间房间每一扇窗户每一扇门每一道裂缝每一处印痕每一处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记得以前,我们还竭力用报纸糊住每一个漏风的地方,不让寒冷吹遍温暖的屋子。如今,老屋任凭寒风吹彻。
  老屋目睹了我的成长,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为学业所累为事业奔波的大学生。终于有一天,我离开了,而老屋,依然一声不响,犹如一位老人,安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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